听到伏羲说兵分为三之法,他只讲明前路,中路军,至于后面的却给重哭当场打断。四大族长,略作商议,听闻敌军越行越近。灭顶之灾,迫在眉睫,终于决定,愿与亲自出战,前军主守,中军主攻,后军却立在原地待命。四大族长见到漫山遍野,汹涌而来的北国大军,心下大骇,均想:“元帅道出不攻不守,独退之法,果真洞若观火,早有先见。这等大军扑天压下,我等将士如何能守得住。”,当下挥动兵刃,连同将士一齐做着最后的征战。
这一战,伏羲的苛刻离奇,纪律森严治军之法,又一次生出了极大妙用。两兵刚一接触,片刻之间,南国大军死伤过万,损失虽然惨重,但将士处变不惊,沉稳应对,并未露败势。
四大族长兵戎厮杀之际,瞧见左右将士荒野之中死尸枕藉,痛喝之声响彻天地,悲怆,凄凉弥漫在这成山平地之中,他们心中也是如此,早已抱有死志。
双方不知交战多久,臣煜挥动手中长戟,一连斩杀身畔十余人,瞧见前方敌军较多,正欲迈步奔去,他抬足之际,忽觉颇为费力,低头瞧见,但见身下不知何时,水势变深,激流而过,已经快要漫过膝间,大骇之下,放目远望。见到了远方情景,不由得身子大震,猛地一惊,只见北方靠近隘道一些的大军水势汹涌,狂野奔腾,似乎从天而降,直流北上,水面之上浮尸遍目,自南北去,瞬息间,已经漫至隘道。不少尚还活着的将士半身浸于激流之中,载浮载沉,随波而流,通通冲至隘道一侧的山谷之中,落入万丈悬崖。其中也有不少名门高手,驰骋水面,踏尸奔逃,纵然功法高强,但在这忽如起来的激流上,也是暂得保命,形象狼狈之极。
臣煜大喜冲头,仰头望着阴沉不开的灰色苍穹,放声大笑道:“哈哈……北族凶贼,胆敢犯我南国天威,看到了没有,现在就连天也开始帮我们啦。”
远处原来鬼煞的大笑声:“老鬼,这挨千刀的敌军跑啦,我们将他们打退啦!”
臣煜道:“不!敌军不是跑了,是败了,是大败!为我南族持正之师所败,为天命所败!”
鬼煞一愣,不解的道:“老鬼,你高兴过天,变糊涂啦?我们南族向来大逆常规,专门与自称仁义的北国对着干。之前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儿,哪里还敢奢求天命,这是我们的命数好,老祖宗们暗中保佑所致。”
两人谈笑之间,目光扫过,见有一纵人马正自东方快速赶来。臣煜定目望去,却是自己自己手下爱将聿贤及数百名将士,喜道:“聿贤贤徒,你来得正好,正好今晚与我等大胜而归,共庆战事。”
聿贤半跪在地,道:“族长,末将依计前往力堵勺水,到了今日未时三刻,方才放水,但见我军大胜,末将心中也甚是欣慰,只是……”
臣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如翻到了五味瓶一般,是惊是喜,是敬是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感受,定目见他戎甲脏污颇难,满脸困倦,一幅狼狈万分,窘迫之极的模样,心下大奇,想了想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愣了愣,道:“只是什么?”
聿贤脸色一白,道:“末将奉元帅之令前往勺水,事情原本进行顺利,可在河水溃流之时,水势过去浩大,末将之前没能预料得到。在滔天洪水从侧飞冲而过,千余将士丧命过半,末将犯了军中失职之罪,罪可罢免军职。万望族长念在昔日主仆之恩,替末将在元帅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末将不敢领功,但求不惩。”
臣煜听到这里,可说是惊上加惊,犹胜与这一战的险胜。在他看来手下将士凡有立功,当即该赏,纵然略有过失,也不至于自此免去此人,更每想到这个自己先前为自己处处看到的得力能将,今日居然惧“旁人”处罚,婉言求己,代为美言。臣煜听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事由缘故在脑中飞转而过,暗想:“原来此等所谓的天命之数,神明之助,早是元帅心思中料想思虑到的事,也全是他谋事在前之事。”他叹了口气,不去想这些无法理喻的事,悠悠说道:“元帅,当真神人也,南国得此一人,远胜过百万铁甲雄师!聿贤,你我均是犯了失职之罪,随我一同前于看望元帅吧。”
数人带兵回到成山的主帅营帐里,却见帐中病床上空空如也。臣煜生怕伏羲遭遇不测,飞身出去寻问,帐外守卫道:“元帅适才带着几名随从出去啦。”
臣煜道:“元帅大病未愈,去哪儿了?”
守卫指了指东方的一处山脉,道:“元帅坐着大轿,往那座山上去了。”
臣煜等人听到,在军中取过快马,疾驰而去。
众人来到山顶,见到有一人身着睡衣,连同身后五人一动不动的望着北面。
臣煜知道是伏羲,回头作势慢步轻行,蹑足走到伏羲身畔,他人方一立稳,但觉一阵劲风呼啸迎面而来,臣煜心中一窒,脸色变了变,定目望去,遥见东处洪涛沿着山势飞流而下,激越惊天,气势恢宏悲壮。
激流之下,已全然没有适才哪军容严整,无坚不摧的煌煌数十万大军的踪迹。
大树枝上,小山顶头尚有不少锋镝余生,衣着黑白衣衫,眼色不一,大多是名门之中功法高绝,侥幸存活之人。有的颓然坐立,心有余悸,有的追忆亲故,大声哀号,有的驮着亡友尸身,哀声痛哭……
天际黯淡,哀鸿掠过,空寂之中,启口哀鸣,在这死静低沉的氛围中,徒添几分辛酸。
天地间,也尽是一幅残败萧索,悲凉凄厉的景象。
臣煜心中暗暗叫好,心想:“元帅立身此处,正好将适才那场恶战,无一余漏,尽收眼底。”,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元帅,我军此战大胜,无需在看下去啦。还是多多注意身子,早些回去吧。”
隔了片刻,没听伏羲回话。臣煜怔了怔,抬目瞧见他身子不知为何,微微发抖,只是见他背对着人,无法观测眉宇,不明缘故,“元帅……”
对南族中数百文臣武将的到来,臣煜近声缓颜,这等大的动静,坐在轮椅上的伏羲竟然一丝也没能听得进去。
大仙踏进几步,朗声道:“据探子汇报,敌军主力尽失,存活下来的多为各大门派中术法高深,身份不低的大将,义士。我们大可静待水势略缓,趁势反攻剿杀,除去后患?”,一言甫毕,军中上下,没有一人回答,这句话自然是说给伏羲听的,要他来定夺。
伏羲听到了大仙适才说的话,叫左右调转轿椅,对着众人,望着那一双双冒着精光的眸子。飞燕罩下,乌唇开启,只听他缓缓说道:“穷寇莫追,这时若是再作追杀,必会激的这大险逢生的散众游士,悍勇无畏,以死反抗。”
鬼煞奇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等还怕什么?现下水势汹涌,这帮北国高手困在孤山上饿他个一天两夜,我们再行剿杀,就算我族用十人换他一人的性命,我们也大大的赚了啊。依我所见,这帮余存下来的人一死,北国大军也就真正元气大伤,百年难振啦。”
伏羲身子颤了颤,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众人一双双眼睛怔怔而望,急欲从他面容上探知缘由。可是,飞燕罩下又如何能窥得丝毫喜怒颜色?隔了半响,伏羲说道:“山路滑失,稍有不慎,便会摔入万丈深渊。再者,将士们连日劳累,大战之后急需慰劳,伏羲万望各位已大事为重,军心民意为重。”
重哭抢前几步,眉头微蹙,大大咧咧的道:“哎呀,我的元帅啊。你对你自己练出来的将士太过不自信啦。我适才将喜讯告知军中上下,咱们的将士啊,一个个欢呼大跳,踊跃报名,抢着当马前卒,将前兵,高声大喊着要将北国恶寇斩尽杀绝呢。”,他说道兴头上,堂堂大族族长,竟也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起来。
伏羲身子忽地晃了晃,他张开双手,紧紧的握着两侧扶手,似乎有些坐立不稳。左右侍卫猛地见到这一异常,连忙探身上去搀扶,细观之下,不由得暗自惊诧。
天犹冷,人却汗流浃背,病未愈,唇却绯红甚血。
四大族长及身边文臣武将,数以半千之人,涉水高攀,亲临山野,便是要从他口中探得定夺。这一次隔的时间更为长久了,众人一动不动,凝神伫立。“大战之后,必生瘟疫。天灾到处,必有余难,军中将士若有功夫,需尽快备好火油,为封山焚林而用,且多作好.…..”
“哼!”,一个娇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冷冷说道:“我看你分明是投南之心不坚,对北国犹有余望,你可要知道,你能有今日,还得多亏……”
鬼煞的怒喝之声打断了她,“鬼奴,你若再行出言顶撞元帅,你便给我滚下山去,从此以后不再见我。”
鬼奴惊呼一声,美目含屈,哀声哭道:“大哥,我可是你的亲生妹子呀,你怎么这般对我!”
飞燕罩下,伏羲干枯发白的嘴唇微微上扬,作出笑意,缓缓说道:“你若真有兴趣,大可独自率兵剿杀。”
鬼奴秀眉一扬,叱道:“你当我不敢么,我就偏偏要去试试!”,她中虽然这么说,却没这么做,立在林间,与鬼煞暗中较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