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一个难题,四大族长在这主帅帐中各执一词,争执不下。重哭认为小有胜果,应当趁机追击,鬼煞见到臣煜借用山势奇险,屡得胜果,到了现在,也应该如法炮制。大仙在这四人之中城府最深,心机最重,却和这四人一样不通兵略,想着想着,心中有了别的想法,拉着阴阳怪气的嗓子,道:“伏羲这么作为,难道是想让我南族将士先尝一些甜头,然后叫我们自陷死地,束手就擒?”,于这一点,众人皆未想到,到了这时,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鬼煞听到,眉头紧蹙,大叫道:“不错,不错。伏羲再过了得,终究是北国之士,他非我族类,难保其心思倾向北国。看来这一举动,还真的好好思虑,再作定论。”
臣煜见三大族长心生猜疑,顿觉不妙,急道:“不可,元帅出计要我等四族大军退甲弃戈,轻装快行,想毕必有深意,我们若再行多想,耽误了时辰,可就大大不好啦。先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四人沉静了下来。大仙点头说道:“他要是真有异心,当初为什么还要孤身犯险,苦守隘口,为我们力争时日呢?”
重哭说道:“元帅要我们弃掉好处,不攻不守,也罢。要我们抽身回跑,当乌龟,我也认了。可要我们丢下兵械……”,说到这里,大摇其头,道:“不行,兵械也丢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
在臣煜的苦言劝导下,另外三大族长终于肯丢掉一部分的兵械,连夜赶往成山!
*雨霏霏,浇湿大地,南族大军顶着漫天雨幕,日夜兼程。沿途之中丢失的枪戈刀斧,连绵数里,横竖载道,力图在一个昼夜,抵达成山。这十余个时辰,雨侵入木,潮气浓厚,伏羲置身在四骑大轿之中,路途颠簸,整个人痛醒了又昏倒,昏倒了又痛醒,迷迷糊糊近是个来回,折腾得他梦呓如醒,死去活来,纵然他年纪轻轻,身轻体健,也只有延喘苦挨的份。
好容易到了成山大开之地,哪料,原本可容人徒步涉水而过的绿水洼地,成日浸泡,竟成了人过既沉,不载鸿毛的无底深渊。眼看着去路尽为深水沼泽,后路又是趁势而来,气势若虹的长途追兵,全局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必死之地。
臣煜,大仙等人见到现在局面,一个个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聚在伏羲躺着的主帅营帐之中,来回踱步,无措叹息。
“报!族长,五十里外有五万敌军,正列阵缓步而来!”,一名探子抢身奔入营帐之中,跪报道。
臣煜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念叨着“五十里……列阵缓步……”
大仙脸色一白,惨然说道:“看来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长驱直入,攻打进来啦。”
臣煜急道:“北军可有后续大军赶来?”
探子道:“五万敌军之后,有不少敌军黑压压,铺遍山野,难计其数。”
听到这里,四大族长神色变得凝重肃穆起来,相互望了望,不由得将目光齐齐落在不省人事的伏羲身上,眼色复杂,一言不发。这个营帐似乎也变得死气沉沉,充溢着萧瑟悲凉的味道,冰寒的潮气之中听到重哭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声,绝了声响。
臣煜道:“你先退下,敌军若有异动,即刻通知我等。”
“是!”,探子转身离去。
大仙道:“军中尚有多少将士,手中有兵刃?”
鬼煞道:“我刚派魍魉在军中盘点过,有万名刀盾精兵,五千弓手,其余人等,兵甲尽失。”
砰的一声大响,众人费神苦思之际,忽听到这一阵撕裂刺耳的声响,均给吓了一大跳,脸色变了变,转目瞧去,却是重哭发足踢碎了茶几。
臣煜见他脸色潮红,气息急促,知他甚是恼怒,出言安慰道:“东族长,临危犯怒可非你以往的作风啊。且先歇歇气,我们再共同寻找一个退敌的法子。”
重哭大声喝道:“退敌法子?我呸,用一万五人来打敌军百万精兵,亏你说得出口。”
臣煜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们可见到我昆仑殿下弟子聿贤?前几日他带千人奉元帅之命,外出办事。到了现在仍无音讯,叫人好生奇怪。”
大仙不露神色的说道:“现在还提你那一千人马干什么,他们就算翻上了天,难道可以将敌国大军数十万人马全给吃了不成?现在火烧眉头,再要从各地聚兵,已经来不及啦。”
鬼煞凄然道:“我南族自来相互牵制,内战不止,好容易有得四族联手,共同荣辱的盛况,我们兄妹两人原本想着享受一段没有争执硝烟的局面。唉,转眼之间就要惨遭灭顶之灾啦。”
重哭听他这么一说,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也是大觉不甘。
臣煜道:“不错,我现在才发觉到,原来胜败乃是一念之事,兴衰也只昼夜之间。天地变幻,桑田更易,只如天上远端,乌飞兔走瞬息万变。看来南山四族千年打拼出来的基业,也将毁于我等之手。”,说到这里,言语之中甚是哀切。
大仙摇头道:“算啦,事已至此,我们认命吧。”
“族长,形势如何?”,这个微弱的似有若无的声音,仿佛源自天际云端,随风传来。
臣煜听到这里句有气无力的话,适才的愁云惨淡,尽数云开消散。他快步走近病床,轻声道:“元帅,我们已经依计抵达成山,如今前有深潭沼泽,后有无法估计的敌国精锐大军,我军现下已是山穷水尽,进退两难啦!元帅可有后计?”
伏羲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现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双唇开启,张了张口,隔了半刻,方才聚气劲力说道:“现在……什么时辰?”
臣煜和声说道:“快到未时,连日降雨。我们该当如何?”,问到这里,其余三大族长纷纷望了过去,此时,他的回答,牵连到的是南山山系之中所有生灵的唯一一次希望了。
众人目不转睛,静心凝听,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感到是多余的。一齐将所有心思全然落到了床上,这个连话都不易道出来的病人身上。
“战……!”
此时言战,可是以卵击石!众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那微弱颤抖的声音,在这个几近于死沉的营帐中来回荡漾着,萦绕四人耳畔,一叠声的响起“战!”,“战!”,“战!”……
哪里还能再有半分错讹。
臣煜脸色变得更为难堪起来,他强力压抑胸口的怒火,悲怆,强力压抑这口中正欲提出的千万句“为什么”,“为什么!”,充斥着失意愧疚,奎怒杀意眸子已然变得死沉朦胧起来,他默默点了点头,老脸上失了任何色彩,出声道:“仅剩一万五千尚有兵刃的将士,如何为战?”
伏羲双眼翻了两翻,渐渐变得较之适才沉重了很多呼息声,咬着牙关,一字一字的说道:“兵分前、中、后……三路……有戎甲为前路,有兵械者为中路……”
后面的话已然再也无法说下去了。因为此事暴躁如雷,声色俱厉的重哭大喝声,掩盖了他口中想要说出的一切。“你这个混小子,不是存心使诈作奸么。老夫身死之前,也得先将你这等祸我南山民众,累我遭受祖宗不容的祸胎除去。”,重哭一言甫毕,大步走近,就要将他从病床之中提起,痛下杀手。
臣煜在他身侧,见他神色萎顿,气若游思,生怕他稍微一分心神昏睡过去,是以心中早已想明欲问之事,辞简意赅,数字道出。但听到伏羲毫无解释的直接要求与敌力战之事,尽管他早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此时听到耳中,竟也瞠目结舌,愣愣出神。
听到重哭放声暴喝,他猛地一惊,出手将他推开数尺,厉声说道:“东族长,现下不是你发脾气使性子的时候,且听元帅细细说明。”
重哭平素对臣煜敬畏三分,这时怒不可遏,见他出手阻拦,眼色杀意越来越是浓厚,大声喝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信那口中的无稽之谈?十五万赤手空拳的将士去斗近百万装备精良的北军?不论如何,这个人我今天要将他杀了!”
大仙急道:“大鼻子,你先停下来,他好几次有话要说,都给你打断啦!”
重哭哼了一声,行出帐外。
臣煜转身说道:“元帅可有什么要事可讲?”
伏羲张着嘴,说了几句话,可他现下身子太过微弱,话到口中却没有声音。
臣煜心下大急,可见到他现在这幅垂死模样,口中叹了口气,恻然说道:“元帅若是身子不适,先闭目养神,莫累坏了身子。”
伏羲嘴角肌肉变得颤抖扭曲起来,喉间青筋暴起,终于吐出了两句话,“不听吾计,必死无疑!”,八字一出,颓然倒在床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