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别过女娲,足一出户,忽听一个粗声粗气的道:“凌烟姑娘怎么出来了?”,她蓦地听见这一声大吼,又见一名身材粗壮魁梧,面像凶恨之色的将士,笑嘻嘻的迎入眼帘,慌忙中竟给吓了一大跳,惊道:“你……你……我!”
在他身边一人,叱道:“虎头儿,凌烟姑娘刚来不久,你莫把别人给吓坏了。”
凌烟认识那人是魍魉,轻轻舒了口气,又见那个身子魁梧的少将,搔着脑袋,满脸歉意,笑道:“你叫虎头儿?”,细细瞧去,见他阔脸隆鼻,脸生棕黄色的绒毛,相貌粗陋,却又温顺驯服,一幅虎头虎脑的样子,凶横蛮态之余,又有些可爱,展容说道:“没事,我出来走走。”
虎头儿哈哈一笑,道:“哈哈,要不要我虎头儿随身守护导游,这儿可宽大热闹得紧呢。”,他不笑还好,这一笑,阔口大张,一口露出白森森的钢牙。
凌烟见到他嘴角两侧的小獠牙,尖尖突出,锋利如剑,寒光四射,若是近身肉搏,撕肉碎骨也不在话下,心中又是一惊,动容说道:“啊……不必……不必了。”
魍魉皱眉叱道:“我不跟你说了么,要你……闭嘴!”
虎头儿对着凌烟歉然一笑,转而对魍魉瞪了一眼,啐道:“就你懂得多?”
魍魉道:“凌烟姑娘有所不知,他是虎头儿,是兽夷山弟子。相貌是有一点丑……嗯,特异,不过性子率直,没有恶意,姑娘大可放心。”,指了指身边另一将,道:“他叫聿贤,是昆仑殿弟子。末将的姓名之前以对姑娘说了。魍魉,鬼羽山弟子。”
凌烟听罢,又细细望了三人一眼,但见魍魉活脱飞扬,精明干练,是一个难得的血气之将。这是在她初来时便已知晓的事,其他两人与他并肩而立,也非等闲之辈。虎头儿凶猛粗旷,直来直去,是一勇猛之将。而聿贤则沉厚笃实,寡言刚毅,一直到了现在不发一言。看来若干年后,南国前人老去,大可由此人主持大局。心中暗叹:“我向来只评北国英雄,今日见这三人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优势,看来南国蛮地也不乏英杰才俊。”,她一边漫步而行,一般悠悠思索。身后魍魉,虎头儿争吵声渐渐变大。
只听虎头儿道:“就你多嘴,你当我不知道么,她就是我们未来的元帅夫人,见到元帅夫人,如同见到元帅本人,自当任劳效力。”
魍魉道:“你个粗蛮,你没发现你把别人给吓着了?有些事情你不懂就别乱说,莫把好事说成了坏事。”
虎头儿叱道:“奶奶的,你笑我长得难看?什么好事坏事,只要是元帅的事,咱哥几个就得帮他办妥了,惹得元帅生气,都讨不到好。”
聿贤道:“万事难定,我见凌烟,女娲姑娘神色怪异,大有隔阂,这类敏感尴尬之事,我们若从侧相助,非但难以成事,反而好易惹怒众位。”
虎头儿怒道:“咋了,他骂我长得丑你还嫌不够?还嫌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聿贤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并非单指你一人!你刚才没听清楚么?”
虎头儿道:“我看你分明是针对我嘛。”
……
凌烟幽幽叹了口气,绕过一处密林。迎目而来的是一处空地,空地之处人口忙乱,热闹非凡。她见到这么大的排场,面容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大的吃惊,暗想:“伏羲在天都城中处处受人欺凌残害,而来了南国之中却是他国社稷的掌上瑰宝,心中神明,受尽当地官民爱戴。”
过往川流的人喜气洋洋,和声响应,随口闲聊之事,也尽是说着关于伏羲的事迹。
“我们元帅,那可真是了得,我听人说他不带一兵一卒,支身潜入天霄殿,赤手空拳将大殿之中满朝文武打的落花流水,就连整个天都城也得跟着颤了一颤。”
“唉,我说兄弟,元帅在南地呆的好好的,为何徒步万里,去天都城了?”
“那还用想?定然是去找他们立威宣战呗?”
“这又如何说起?我们南国也好容易四海平定,和平安祥,元帅为何又想打仗呢?”
“元帅是何等才略,何等远虑,他老人家这么做当然是盼着有生之年,统一天下。到那个时候,五湖四海皆为一家子人,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过着和平无争,幸福安康的日子。”
“哦,元帅这么为我们着想,可真难为他了。元帅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这辈子就算给他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哼,你的两只手能打过几头猛虎,想给元帅提鞋,也是妄想,妄想!”
“你……”
……
对于伏羲的生平之事,凌烟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些南地黎民的市井传言,她越听越是兴致索然,心想:“流言蜚语果真厉害,一国传一国,君传臣,官传民,民再传子,传来传去,竟然越传越是荒诞无稽,差讹迥异。”
她快行几步,不愿再听这些百姓这些信口传闻,心中又想:“自来强将手下无弱兵,但强将头上自然也无庸帅了。伏羲在这儿可真用心良苦,他这段时间饱受折磨,痛定思痛之际,丘陵立誓,率兵北伐,看来天下真得因他而大变。”,想到这里,心中猛地一紧,暗忖,“难道他便是天命真言中的应验人?论武功心智,他并非绝顶天下之人,论文韬武略,也非首屈一指的人物,但若论武功心智,文韬武略皆优者,天下间除了他,有还能有谁?”,她将天下英雄,在自己英雄默默数了一遍,默默点了点头。身怀大能,大略,大志,能成大事者,却是不乏其人,如季天翔,共工,颛顼等等,又想:“如今天下二分,伏羲独得一势,除了他,的确再也寻不到第二人。但能活到最后,胜在最后的人,却非为人所能料算的了。”
凌烟心中细细思索,不觉间已离人群远去。林中一群儿童吟唱道:“飞骑将军略显威,一声大喝百妖退......紫枪戟天天颤抖,地上人间孰不危。”,凌烟听得有趣,暗想:“那呆子哪有那么大的神通,能让天地万物为之颤抖。”,好奇下驱使下,循音望去,但见数名小童拍手轻跳,载满稚笑,在火堆旁欢声跳舞。
南国黎民长相特异,较之北国略微粗陋,但这小童大眼娇身,幼稚纯朴,也大有可亲可爱之处,凌烟眉头轻轻皱了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自语道:“小小孩童,又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莫说在天下英雄之中,大有胜他之人。就说在这南国之地,除了他不是还有四大族长么,将他说得惊天动地,无所不能,那南国四大族长干什么,难道帮他提鞋?”,她脑中漫游云思,无意间随口道出,忽地秫然而惊,脸色也变得严峻无比,细细回味这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句话“……除了他不是还有四大族长么,将他说得惊天动地,无所不能,那南国四大族长干什么,难道帮他提鞋?……”
她一双秀眉越皱越紧,脸色变得苍白,这等神色,像是大难临头了一般,她沉着头快步回走,心中大叫不好,“伏羲名声这般响亮,实则犯下了功高盖主,威大压主的大忌。你怎么这么不明智,这么不知收敛……你立身北国天城内,如同引颈与刀刃之间,但你福大命大,躲过劫难,并非你有多么了得,全因贵人在旁,这才化险为夷。这南国之地,明里是你可以立足栖身之地,实际上却比在天都城内,还要凶险百倍,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因北国而生,而长,切莫到南地而灭,而亡。”,她脑中飞速转动,越想越是不妙,满口的话恨不得一气全部告知给伏羲。
只听身后的孩童继续笑唱道:“飞骑将军出炼狱,净身高德富百姓,绝影闲步走苍穹,独揽众小傲天地。”这一句句清脆动听,天真烂漫的儿童吟唱之声,在此时有如万千冤魂的怒吼鬼嚎一般,凄厉无比,悲绝无比,弥漫着森森鬼气,骇人杀意。凌烟越行越快,孩童的笑唱声非但越来越小,简直有如万钧雷鸣,响彻胸膛,心中大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