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季羲缓缓醒来,见四下漆黑,静心感触,身下皆是山石,圆滑湿润。正欲起身,却动掸不得,郁气积胸,全身无力,胸前三处更是剧痛钻心,心道:“我还没有死,不知现在在何处,共工又会用什么法子来折磨我。如果大哥和三弟在就好了,我们兄弟三人定可想到脱困的法子。”转念一想,又觉好笑“大哥聪慧绝伦,智计过人,有他在旁出谋划策,我又怎会受欺瞒之苦,牢狱之灾?”,心中不禁追悔,早该将当康交予大哥,等待他来发落。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涓涓水流声,水流声自远而近的传来。片刻后,水流声渐涨,竟然流到季羲身畔。“是不是河流涨潮了,顺着水流飘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古斧太过沉重,还是先行解开脱身为妙。”,他身受重伤,行动颇为不免,在解开胸前的绑绳时,已经是汗流浃背。不禁想到“古斧啊,古斧,你屡次救我性命,带我伤势养好,再来寻你。”,季羲接着溪水的上浮下流之力,移出十余丈,果见渐有光亮,心下大喜。顺着洞口流出,其下为一瀑布。他顺着瀑布流下,随波漂流到浅水滩。见伤势不如先前疼痛,暗自运功调息。他此时身兼两大奇书绝学,内有推宫过血之法,才过一个时辰血气流走正常,四肢可动,摸着圆石爬出河流,在岸边寻了几株野菜,大口吞下,总算饥火略缓。
他来到一处干净的石墩上坐下,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大觉奇怪“以前真气运转一个周天需要两柱香的时间,现下为何变快了不少,难道是因为习得奇书的缘故?”,站起身,已可勉力行走。想起与应龙先生约定在此流下游相见,须先赴约。寻了一根树枝,一跛一跛的行去。
在来到凉亭之时,夜已深,季羲遥望远处微有火光,迈步奔至。见一人正值而立之年(而立,值得莫约三十的男子),身着白衣,玉冠束发,直鼻薄唇,鼻唇间留有一横胡须,双鬓修长,随着江风飘舞,顾盼间说不出的风流儒雅,飘逸洒脱。只是他长眉紧锁,端杯不饮,似乎有一事系心,焦忧不已。白衣人身边的另一人,一头灰发,右手烧着野味,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季羲识得他是神农,快步跑近,大叫道:“神农前辈,应龙呢?在江里吗?”
神农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那疯子就在你眼前。”
原来那位中年儒生便是应龙,应龙大笑道:“哈哈,也不怪小兄弟不识得我得模样。我们在这等候三日,还真担忧你逃脱不出呢。”
季羲见到应龙的模样,颇为认生,一时说不出话来,神农丢给他一块鸡腿,道:“饿了吧,拿去吃。”
应龙轻轻摇了摇折扇,笑道:“神农先生不仅精通医理,而且还料事如神啊。”
神农打了个酒嗝,道:“他身兼两大奇学,死得了才怪,只是时日不多,未见奇效而已。”
季羲听见,心中好生不是滋味,道:“让两位前辈在此久等,真是不该。”
应龙道:“此间景色奇佳,野味丰富,停留三日也不可惜。只是夜深天黑,不能看见罢了。”
神农饮下一杯酒,道:“非也,此时我等三人食野味,饮烈酒,望月听风,畅谈趣事,也是大得其乐。只是其中少了几许草药之味,未免美中不足。”
应龙乃饱学之士,听到“望月听风”四字,自己又身临其境,不尽大生感慨。他起身合扇,负手望江,一手端杯,略一迟疑,当即一饮而尽,朗声吟道:“立浩海之滨,望月听风。论世间英雄,举杯豪饮;忆思佳人之约,谈笑风生。举天下之鼎,但求一醉。”,一词吟罢,面望浩海,哈哈而笑。转过身子道:“手摇纸折扇,谈笑风云间,我等既然皆为风云之人,不如在此结义为金兰兄弟,如何?”
神农睨了他一眼,愤愤说道:“鬼才愿意和你才酸溜溜的疯子结义,药到病除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从此两不相认,两不相认!”
应龙怔了一下,面子颇为挂不住,转目望向季羲,季羲为他这等直率慷慨,性情文人所深深吸引,但见他望向自己,俊目蕴有喜色,惊愕之下,又是一愣,迟疑半响,忽然摇头说道:“应龙先生慷慨豪情,英雄盖世。晚辈心中自是瞻仰万分,只是怕高攀不上。”
应龙长眉皱了皱,沉下脸来,道:“连你也不想与我这酸溜溜的疯子结义么?”,这话自然是说给神农听得。
季羲一惊道:“我,我做梦都想不到,能和先生那般英雄豪杰结义,季羲只是本事低微的后生晚辈……”
应龙将手中折扇一甩而开,摇了摇,冷哼一声,道:“若是只知泥拘礼规,遵从道法之人,我应龙也不屑一顾。”
季羲为他这等不拘礼法,脱然尘世的傲气所感,心头一热,重重的道了声:“大哥是真英雄,真豪杰,至情至性之人,季羲这辈子若能和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结义,实在是求之不得。”,当下两人撒血参酒,拜祭天地。
“我应龙愿与季羲在此结义为异性兄弟,日后,无论患难荣华,两不相忘,不背誓言。”,应龙这等饱学之士,善于吟诗唱词,豪情奔放不在话下,就连这次望月亭结义,天地立誓,这一句话在他口中说出,在琳琅动听,悠婉悦耳,短短数十字,将这等率性感慨,游阅天涯的文人气息尽数展现无意。
季羲听到这等陈词,大为振动,胸中豪气顿生,也道:“我季羲愿与大哥结为异姓兄弟,以大哥为尊,供大哥差遣,情谊所在,万死不悔。”,两人结拜完,相视畅怀大笑。
应龙听他说话时尊卑之分大显,本就已经皱起眉头,心中暗想:“我这兄弟此时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既然决意与你结义,自然是兄弟并肩共进,又还分什么尊卑,驱使。”,他对世俗之见,极为敏感,听季羲说着前面的话时,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但听到“情谊所在,万死不悔。”这八字,虽然有些言过夸张,但也知此人与自己一般,仍是性情中人,慷慨之士,不由得转愁为喜,朗声大笑道:“贤弟言重了,我们这时结拜,怎能谈什么死不死的。”
季羲重重的嗯了声,道:“大哥,兄弟知道了。”
酒过三巡,三人各问前程。应龙道:“我打算投奔力牧,现在天下兵归于他,在他麾下或许能找到我意中人。”
季羲道:“如果力牧不忘前事,起心加害于你呢?”
应龙道:“如今改朝换代,妖孽茁壮,北国正当用人之际,他说不定会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季羲见他脸有病容,心中有些放不下,道:“神农前辈可否暂时照看应龙先生?待他病愈后在离去,如何?”
应龙笑道:“现下可不是我要留他,是他粘着我不肯走。”
季羲喜道:“那么说道神农前辈也愿同去。”
神农半闭着眼睛,点头默然,道:“此病太过奇特,为老夫平身所未见,只可惜痊愈的太过突然,不过要好,他体内余毒未消,不然老夫真的抱憾终生了。”
此时天已大亮,应龙道:“天下没有不散宴席,我们兄弟就此别过。”
季羲叹道:“可惜我须寻找家人,不然就能和大哥一共参军了。”
应龙听罢,轻摇折扇,转而大笑道:“肩担国家事,心系佳人香,方为男儿本色,哈哈……贤弟,大哥先行一步!”,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袭青云踏至足下,折扇轻摇,乘云而去,远远只听他唱道:“大雪落,风刀利,天心拂人意,旅客路难行。
常记忆,少时光景。有目不睹园亭景,有耳不闻丝竹音,只求雏鸟翼丰时,身着戎装,策马远去。恍然间,沙烟如布,飞箭似雨,走留实无意,或马革裹尸,或衣锦归去……无需多思,刀疤剑疮酿烈酒,愿为豪士举杯饮。
酒醉时,乱步林间,风起发扬白丝现,寄思幽梦徒悲吟。忽见女子,并肩悄立,寒暄别时,执手低语,美目诉情,如登仙境。”
神农见他一走,大呼道:“疯子,等等我……”,说着,一股溜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