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窑子内非但没有外面那么燥热,反而潮润如春。
四周的岩壁上生满晶莹剔透,菱角如锋的奇异晶石,晶石之上凝有五色,如烟似雾,潺潺而动,映着外面的火光,而莹莹生光。各种柔和的光芒,映衬得大窑内五颜六色,瑰丽怡目。
季羲以斧支地,勉力挣扎起来,喘着粗气,道:“前辈,我来了!”
那人哼了一声,大叫道:“你当我是瞎子,瞧不见?快来,快来,让我好好瞧瞧你。”,他的语气甚是惊喜,又十分急躁,生怕说完这一句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后面的话了。
季羲依言走了过去,见那名老者一动不动,垂首盘坐在一颗原石上,周身的衣衫早已破损,只能勉强遮体。灰发散落,遮住了面容,阴沉沉的,叫人大觉诡异。
季羲眼睛一眨不眨,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想着,他可能是一位被人囚居多年的世外高人,见到他窘迫落魄,衣不遮体的模样,心中颇觉酸楚。
那人道:“你是谁?快快道出名来。”,季羲见大窑内并无出路,自己又落魄于此,也无心提什么名号,呐呐说道:“晚辈是钟山的一介山民。”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当老夫真的老了,眼瞎了?,这大窑子底深十丈,你没点能耐,还摔你不死?就算没能摔死你,洞中火龙猛恶,也没能烧死你,这还只是一介山民?”
季羲瞧见左右景色虽美,终究没有出路,他不愿与老者争辩不休,呼了口气,道:“老前辈,晚辈包袱有些许干粮,省着点吃,勉强可够十日之用,我们就别争长论短的了。”
那老者听后大是沮丧,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毛孩子便是毛孩子,身上无高深武功,眉宇间无高贵瑞气,心中没有青云之志,出言也是这般拙劣无识。”,说完,他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惨然道:“也算老天还待我不薄,临死前还送一少年伴我西去。”,对季羲道:“喂,臭小子……睡着了?”
过了三个时辰,那人大叫道:“臭小子,要睡到什么时候,如果能看到太阳,它早晒到你屁股了。”
季羲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那人道:“朝起舞剑者可为将,闲时抚琴者能修身,像你这般,像你这般缠绵睡床之人,注定难有作为。”
季羲睁开惺忪睡眼,道:“我好累,好困,前辈对我,未免太过刻薄苛刻了吧。”
那人道:“好,睡吧,最好睡得死死地,给拿长枪指着屁股去刑台砍了。”
季羲听他这么一说,再也睡不着了,坐了起来,劝道:“前辈,我俩已是将死之人,为何就不能安安心心,本本份份的死,何苦争吵不……”,季羲三个时辰之前,力乏神困,疲倦不堪。睡了三个小时之后,神智略清,定睛瞧见那人胸口并无呼吸起伏,垂首说话时嘴不开,口不动,尽如死人一般,和昨日一样半寸未移的盘坐在那,不由得大惊失色,“你……”
那声音嘿嘿冷笑道:“我这神游物外的功夫,还不错吧?”
季羲想到大仙奴兽,鬼煞画图,重哭虎附的奇异功夫奇妙炫目。而这名老者就只是孤零零坐着,一动不动,看起来也显不出多大的本事,当下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一下倒让那人大出意料,随即想到山中小孩,毫无见识,不知其中的难处,也不以为意,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季羲心想:“我做人的日子已然不多,但死后落为游魂之时,却得与他日日夜夜,朝夕相处。”,想到以后做鬼的日子尚长,不知道对方的名号,未免太过无礼了,恭恭敬敬的说道:“晚辈不知,还请前辈告示。”,还好那人不知季羲的心思,不然非得给他气得魂飞魄散不可。
那人见他变得恭敬了,颇为高兴道:“告诉你吧,我叫共工,曾经亲率十万大军,助炎黄二帝讨伐蚩尤,立下了赫赫战功。”,他说得甚是平淡,语气却极为得意。
季羲听后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叫道:“啊!这么说来,前辈肯定认识力牧大将军了。”
共工听到力牧二字,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力牧?力牧算什么东西。我在百年前无论才识武功,文韬武略,均大胜于他。”
力牧虎威*人,名震天下,北国之中,无论是领袖一方的首领,还是民间市井的百姓,谈到了力牧,无不对其又惧又敬,谈其色变。
这还是季羲头一回,听到有人敢这么出言贬损力牧,他想自己在临时前,能够遇到这等英雄人物,心里自是欣喜不甚,笑道:“那如今呢,是不是可以高出他好多倍了?”
共工沉默了一阵子,黯然说道:“如今我被囚禁百年,功力耗尽,他却有着自由之身,日练不缀,看来应该已经不是他的敌手了。”
季羲听出其中被囚禁深居之苦,惆怅失落之意,不敢怠慢,道:“那百年前,前辈算是天下第一吗?”
共工叹道:“百年前,若是我族中人,两军率精兵万名,当世之中我可排第二,若单论比武决斗,我可能争得第三,四名了。”
季羲听到不禁心花怒放,道:“前辈这么厉害啊?”
共工叹道:“傻小子,还真傻得厉害。我说在我族之中,但当世之中,高手如云,要是生死相搏,胜负难定。”
季羲听得有些摸不到头脑,道:“这话怎么说?”
共工道:“我刚才说的我族中两军率精兵千名,我可排得第二,是也不是?”季羲点了点头,共工道:“但是在我族文武百臣中若各率兵十万,我便只能排名第三了。”,见季羲仍不大明白,共工苦笑道:“傻小子,在我族中又一名大臣,名叫风后,这人武功平平,智谋兵略却胜出众人一筹,我与他带率十万大军对战,胜负便难说了。”
这时季羲才“哦”了一声,共工道:“何况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外族之人才智武功皆为上等之人,也是大有人在。”,他素来高傲自居,但说到这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季羲想到大哥曾对自己说兵法二字,道:“难道这便是兵法中的用兵之道?”
共工望了他一眼,轻笑道:“脑袋总算开了点窍。”,他一提到兵法二字,就忍不住将兵法中的常识,运用,长篇大论,浅显易懂的讲给季羲听。
共工出生在大将之家,从下家教极为严厉,家法犹胜过军规。家父对于他的武功才学日日严监教导,他一生所学专精唯有兵法和武功,两者相较起来,行军谋略更是堪称一绝。
他一连给他囚禁百年,满腹才学无处施展。好容易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伴儿,这么一来,说得“唾沫横飞”,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这沉积了百年的话发泄出来,其中的欣喜之情,畅快之意,可想而知。可惜的是,他上到天文,下及地理,所学之术包罗万象,又岂是短短十余日,所能说得完的。
季羲毕竟年少识浅,又无多少阅历,说到精妙高深处,忍不住提问。奇怪的是共工这时居然不再出声喝骂,而是追根溯源的一一说明,这一点与大哥季天翔有着天壤之别。
季羲听他见解精辟,高深莫测,不禁心想:“前辈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如此一来,与前辈同穴做鬼千年,倒也不觉寂寞了。”,当下用心记忆。
共工有时兴起,说得东一鳞西一爪,前后不通,季羲居然不以为怪,反而兴致勃勃,娓娓忘倦。共工虽觉这人是傻了点,少了与棋逢对手时的争理推论之乐,但见他听到精妙时,凝神细听,频频点头的样子,心中也是极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