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立在两人身后,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在耳中,想到这两人到了此时,在生死之际慷慨吟词,感慨得失。瞧着渐渐*近的诸将,瞧着身后寒光匕首悄然在握的祁飞,心中也有大多事情放心不下,正自伤感,在听到应龙的吟唱之声时,心酸之际忽地想起一事,出声问道:“应龙大哥……”
应龙一怔,问道:“贤弟,若有心事,但说无妨。”
伏羲想了想,慢慢说道:“大哥,你与嫂嫂一生之中见过几次面?”
应龙听他这么一问,犹然想到百年之前的杀场上,与女魃不经意间邂逅的那一段段甜蜜温馨的情景,心中顿时甘甜如密,哈哈笑道:“好啊兄弟,我在打探常先前辈的心思,你却在留意着打探我的心思了。都这个时候了,告诉你也……”,他口中的“无妨”二字尚未说出口,脸色一白,突然停了下来。而这个怪异的神情一瞬即逝,如往常一般,淡淡的笑了笑,又想了想,才说道:“仔细算来,我与她一共见面五次,有四次是在战场之中,最后一次却是在她驱赶颛顼时……”,说到这里,他俊目红润,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了。
伏羲道:“嫂子是否尚在人间?”
应龙悄悄拭擦眼中的泪水,整了整面容,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始终认为她尚在人间,或许是躲在某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与我捉迷藏,或许因为什么缘故,一时避开不与我相见......也或许,她也在寻我,我们阴差阳错,南北相隔。”
伏羲心想:“难怪大哥喜好游玩四海,原来是为了寻找嫂嫂下落。”,凌烟听到他这一句痴心缠绵的话语,脸上一红,悠悠的出着神。
伏羲继续说道:“大哥既然认为嫂嫂尚在人间,只是缘分未到,没能相见,看来大哥还得需要多费功夫,细细寻找。”
应龙摇着头,正色说道:“不,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她若不愿现身见我,我又怎能找得到她,事到如此,我心中唯独有一个愿望。”
伏羲一愕,道:“什么愿望?”
“亲手斩杀颛顼。”,应龙谈到“颛顼”二字,不免俊容生恨,雅言含怒。
伏羲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要不是颛顼的出现,大哥也不会……”,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与女娲相逢坎坷,共历奇险,但也形影不离,携手度过。”,望了凌烟一眼,见她正出着神想着心思,继续说道:“比起大哥所受的苦难,我可算是老天爷独开天眼,着意眷恋。”
应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伏羲道:“大哥,你对愚弟浩义如海,恩若再造……伏羲今生今世欠你太多,不敢奢求来生再行结义为金兰。只愿能够为你做牛做马,伏羲心已足矣!”
应龙一愣,鄂道:“兄弟何出此言?”
伏羲笑了笑,回头望了望相距十余丈,渐渐*近的诸将,轻轻说道:“大哥,愚弟先行一步!”,此言一出,深吸一口气,运气残余劲力,双足跃出,如箭一般远远的倒腾摔出,喘息间,消失在眼下渺小而杂乱的山林间。
应龙听他话中大违常态,又听闻而后风声有异,大惊之下连忙伸手朝后摸去,但觉身后空无一物,他惊慌之下,大声疾呼,道:“贤弟……贤弟……你…….”,身子摇摇晃晃,终于不支,昏厥下去。常先一觉有异,生怕他跟着跳了下去,反手将他握着,急道:“祁飞,你去看看。”
祁飞点头称是,足下的薄云一转,随着追将一同朝着伏羲下落的方向飞去。凌烟蓦地见到伏羲跳下云端,芳心也跟着大跳起来,随着祁飞身后紧紧跟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好像是很久。
耳边的声响叫喝声,奔行声,越来越噪杂。伏羲缓缓转醒,睁开了眼,望着眼前云雾缭绕,飞鸟掠过,又觉身后温存柔软,像躺在布满清芳的棉垫子上,甚是受用,鼻尖不时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淡淡清芳,恍然到了天上云间。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咳嗽声方一发出,忽觉肩头一紧,他怔了怔,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名女子的怀中。他心中一荡,微微侧过头朝她望去,那名女子一双晶莹闪亮的眸子正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是凌烟……我们没死……?”,他脑中有千万个问号想去问问眼见的那名女子,可他刚一开口,双唇便给她嫩葱般的手指轻轻的按住。
没过多时,头顶传来数人急躁的对话声。
一人道:“怎样?我等前后给你点派下三万步兵,来回搜索,可找到那个人没有?”
另一人道:“将军,末将还在半山腰时,便见到两男一女立此处眺望山谷,可就在我们赶上的时候,三人一起跳下了悬崖,就此失去了声讯。”
被称做将军的人道:“这三人均非等闲之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给他们留下了一丝喘息之机。”
自称末将的那人走出几步,行到悬崖边,望了望深不见底的黑谷,道:“将军,我已点派人手下去搜查,可此渊连绵十里不见边际,路途险峻,只怕得需三日方能探入谷中,得到结果。”,两人说完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好久,不再有任何声响。
伏羲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这么多追兵都是来寻我们的?”,口中说着,但觉与凌烟这般紧紧贴身在一起,总有些不妥,身子动了两动,想要离开这位美丽女子的怀抱。
“不要动!”,耳边传来凌烟的声音,那双手反而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她说道:“此处地方狭隘,还是别动得好,千万别失足落下山崖。”
伏羲微微一惊,慢慢侧过身子朝下望去,陡然瞧见眼下虚踏凸石,而身子脚下却是瞧不见底的深谷,心中猛地吓了一大跳,略一失神,但觉足下忽地一滑,身子就要斜摔下去。两人本立在悬崖壁上的一块虚架着的圆石上,再加凌烟的身子娇小尚可坐在悬崖石壁中凹下的地方立身,双手紧紧抱着他方可在这万丈之高,平如刀削一般的峭壁侧安住身子。
凌烟忽觉他的身子向下一扯,两人足下一空,势必要一起坠落,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跳了一跳,双手将他轻轻往自己怀中缩了一缩,蠢蠢欲落之势略略缓了一缓,眼见就要落下,紧急关头,伏羲反手朝她背后的一处石壁刨去,只听喀嚓数响,五爪破石头而入,两人的身子顿时止了下来。
两人望着脚下滚落下坠的圆石,对望了一眼,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凌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门使两人得救,心中好奇,回头望去,但见他那一爪深深插入石壁之中,一个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蹙眉说道:“叫你不听我的,你看我们现在就连踏脚的地方也没了,我真要给你害死了。”
伏羲喘平了气才说道:“就算我害了你一次,现在……”,他本想和平时一样,与她争辩下去,说“现在救你的人也是我。”,但想到她现在与自己悬在峭壁之中,也全是因为关心自己的缘故,心中一阵感激,说不出话来。
凌烟见他黯然伤神的模样,还道他是因为天霄殿一事的缘故,笑了笑,说道:“喂,飞骑将军,快施展你的神通,将壁中的凹洞挖深一些,留有我们栖身的地方。”
伏羲听她这么说来,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一阵悲伤,但觉这一计着实必要,抬头望见峭壁倒悬,高达数十丈,唯有无奇教中的弟子,方才能用教中飞檐走壁的绝艺安然爬上。他悠悠叹了口气,手中运劲,呼地一声,一爪刨去,爪尖刚一触到坚硬如铁的山壁,五指随之传来一阵剧痛,两人半悬在峭壁上的身子也随着这一刨的劲力,在半空中荡了一荡。他心中有些不甘,又是一爪刨去,这一次劲力犹胜了三分,然而再也没有第一爪那般的凛厉,直刨得碎石四溅,击脸生痛,然而奏效极微。
其实别说伏羲此时身子受伤严重,出力不济,就算他身子如常,精力充沛,也未必可以一击入石,随心所至。(这样的情况后世也有发生,有一将野走林间,忽然听到身后有猛虎嚎叫之声,他惊慌之下,回身朝着野兽吼叫声,弯弓射去。长箭离弦,野兽嚎叫声也就此而息,等到第二日,他带兵来到放箭之地寻查时,却发现自己射中的并而猛兽,而是一块石头,但见长箭短了三分,仔细一看,原来箭头透石而入,入石三分,这一消息甚是骇人听闻。那将军也是一奇,但在他发第二箭,第三箭时,却再难如当初那般神力了。)
凌烟瞧见他脸面上的痛容,惊道:“怎么刚才还可以,现在却不行了?”
伏羲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太阴营的神力大汉,外门的功夫可比他们要差很多。适才那只是绝境中得的万幸。”
凌烟哦了一声,望了自己身后,那一支深陷在石壁上的左手,说道:“喂,你那支手可千万别松啊,不然我和你都完蛋啦。”,见到那一手击中了自己身后的石壁,现在形同他回收抱住自己一般,脸上一红,顿时心甜如蜜。
伏羲没有留意到她的心思,望了望左近的山壁,点头说道:“是祁飞兄弟带我们来到这儿的?”
凌烟道:“不是他,还能有谁?他很熟悉这儿的山况,在背着你逃到山上时,就做好打算使一招跳崖炸死的法子,先骗过追兵,再做计较。”
伏羲心知无奇教中的厉害之处,但见祁飞动念将自己与凌烟藏身在此等险要之处,可以料想得到,当时的情形必定凶险万分,百般难以脱身时,才万不得已的使出这一招。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道:“祁飞兄弟呢,他去哪里了?”
凌烟,道:“这里最多只可容得了两人,又见你我……”,说到这里,忽然省略掉,继续说道:“于是先把我们放置在这里,自己一人悬吊这金线,飞身走了。他还说追兵一旦散开,便会回来将我们带走。”,说到这里,心中羞涩万分,不自禁的垂下头去,可她与伏羲的身子紧紧相贴,犹如低头埋在他胸前一般,心中更是羞涩,玉颊生晕,娇艳欲滴。
好在伏羲心中挂念祁飞的安慰,并没瞧到。只听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身上带有干粮么?”,说到这里,又觉得好笑,道:“你立身在天霄殿内,百官朝政之中,又怎么可能去带干粮。”
说到这里,两人想“英雄末路,痴女陪殉”的一幕,不禁不由的对望了一眼,神色复杂,心思如麻,两人闭上眼睛,侧过头去,不欲去想。
过了好久,凌烟说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干粮,你饿了么?”
伏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见此处山势层现,奇峰突兀延绵万里。唉,不妙,不妙得紧啊。”
凌烟怔道:“你知道什么,你眼中能见到的只是群山一角,又如何能够断定左近的山脉都能这般?”
伏羲道:“对于周边的山势水路,若不能见一识众,考虑周详,怎能成为三军之将帅,这一点我可断定。”
凌烟哦了一声,道:“山势复杂,不好么?若不是因为这里的山势复杂,又怎能有得了你我的藏身之处。”
伏羲道:“好在这一点,坏也坏在了这一点。越是觉得可疑古怪,追兵越是多加留心搜寻,不会轻易迁调离去。而此处山势,依我看来敌军就算要走,也得提前打探山势地形,然后才会划出一小队,一小队人马,沿着小路弯弯曲曲,绕山避林的缓行。”
凌烟道:“那又怎样?”,心念一动,扬眉说道:“敌军离得晚一日,我们就得在这峭壁之中多呆一日,像你那么说来,我们不得等上好几天才能离去?那我们拿什么来裹腹?”
伏羲点了点头,道:“那也未必,我们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