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天都城。
仓颉去世时,遗留下来的治国策略,在力牧看来最没用途的章节,在这几年中取得了极大地用处。
力牧谨听教诲,按章施为,总算在这个内忧外患,国贫民弱的年代,将北国社稷修身养息,回复繁荣。在此同时,他也听说南山邦国危难重重,却不甘落后,虽然比不上北国这么日新月异,蓬勃发展,也渐渐回复了往日山清水秀,鸟飞兽走的景象。南国兵力如何,富饶与否,这些均不是力牧担心的,力牧最为担心的是南国有良将,北国只徒有豪杰,两军对垒,胜算如何?
岁月随风过,高朝人已老,力牧见兵渐多,库渐丰,他杀戮心起,召集文武百官,问道:“众位,我北国如今兵强马壮,物资丰富,可否南下?”
这五年来,令天霄殿中的文武百官,日夜担惊受怕的一句话,终于从他口中说了出来,众人垂头伫立,不敢发言,与平素不一样的是,额头已出渐渐沁出冷汗,“五年前,你已暴治军,转败为胜。最后,祸于兵溃,也得福于兵溃。若不是如此,那数十万凶神恶煞,只知杀戮的将士,一旦班师回朝,堂堂天都城岂不变为人间地狱?”
力牧扫视众臣一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望了圣母一眼,圣母笑道:“这些年,将军出谋出力,功不可没,将邦国社稷整治有加,回复繁荣,可这几天异军偷袭,受损不少,南下战事还言之过早。”
力牧道:“圣母有所不知,现在南国日渐强盛,今日不伐,形同养虎。”
圣母道:“但……那个飞骑将军……唉!天劫大难,思之犹有余悸,大好南山在天劫下,大多转为一座座寸草不生的秃山。兵可强,国可富,可大好山河又如何可失,更如何可毁?”
力牧回思到天劫一事,心中怫然伤感,饶是他神力无比,勇猛不惧,见到云端坍塌,山倒石裂的天劫,也是令他凉了半截心,他略微思索,说道:“微臣听闻,在天命真言的第三兆‘轮回界’,有着更山易水,扭转乾坤的大能,天劫应真言而出,不知是否能够因真言而解?”
此言一出,众臣大喜,私底下暗自议论。一人踏前一步,说道:“回圣母,回将军,微臣多有听闻,传说‘轮回界’却有扭转乾坤之大能。又不少能人异士说‘轮回界’内为一处密境,密境中有一滩寒潭,在寒潭之上设有一轮水车。而那轮水车,千万年来在寒潭上日夜转动,不停不息。水车的叶轮每转一周,世间凡尘便过去了百年,尚若叶轮停止不转,那么世间凡尘也沉沉息息,风不生,水不起,寒潭水车的一举一动,均与世间时辰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也称为‘时空轮’。”
力牧心中一动,暗想,“难道真有此事?”抬目朝着那人望去,见到是祭火门中的艮位长老,他知此人性子稳重笃实,少有言辞,今日难得在百官中出言献计。又听他说出“轮回界”的妙用,大感兴趣,阔脸生笑,道:“那,如果我让时空轮逆转呢?”
艮位长老道:“那么,时光倒流,天劫可免!”
力牧一听,望了圣母一眼,见她神情激动,脸色振奋,心情与自己一般,又见满朝大臣人人面有喜色,当下问道:“该如何才能进入‘轮回界’,该如何才能叫‘时空轮’逆转?”
艮位长老道:“听说轮回界中有一个迷宫,将军可多派人手,逐路寻找。但那时空轮,不惧火,不被毁,只可阻,只可凿!”
力牧哦了一声,探出身子,说道:“如何阻,何如凿?”
艮位长老道:“阻,以力阻,使叶轮不转,溪水不入,待得潭水上涨,四下溢流时,即可。凿,以神锥凿,还需请得倏、忽二人,这二人武功高强,心意相通,只有他们齐齐出锥,将叶轮拆落,重新编码,时光则可因此逆流百年。”
力牧思索,“经长老这么说,叶轮既然已经不转,溪水也随之无法流入潭中,那么潭水如何上涨,这本是无法可为之事啊。”,回目瞧去,见艮位长老目有异光,脸生窃笑,心中随即明白,暗忖:“哼,上次乾位长老因向敌透露军机,为我所擒,又因抗令不予率兵南下,为我所杀,此人定是怀恨于心,伺机为难与我。”,他强忍怒火,对圣母说道:“我们不如请倏、忽二人上殿,共议此事。”
圣母心觉甚好,左右传旨离去。
不过多时,门外喊道:“倏、忽进殿。”
隔了一会,宽敞高大的殿门口走进了一人,那人面容枯槁,身子瘦弱,蜡黄色的脸上郁郁不开,凝有重愁,见到了圣母等人,一声不吭的跪拜在地,过了好久。力牧心中奇怪,对那人说道:“圣母要你们二人一同进殿,为何只来你一人,另一人呢?”
那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圣母见那人身子实在太过单薄,担心他久跪不起,体力不支,开口说道:“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过了一会儿,那人仍旧无动于衷,如雕像一般。力牧见他一不出言,二不起身,心头大怒,冷声说道:“大胆狂徒,你连圣母之命也敢违抗?”
众人见他发怒,给吓了一大跳,艮位长老踏前一步,说道:“力牧将军,这人名字叫忽,他有一个名字叫倏的双胞胎哥哥,早在五年之前,就为将军下令斩杀啦。”
力牧微微吃惊,见到艮位长老淡笑而出,心想:“你一再出言消遣与我,若不是瞧在‘祭火门’这三字的面子上,本将军岂会容你放肆。”,脸上不露声色,淡淡说道:“既然他的兄长已经去世,那就再行寻找一人顶替,凿水车之事,可成。”
艮位长老,摇头说道:“不可,不可。这倏、忽二兄弟,不但情同手足,形影不离,而且心思相同,不可分离。两人有着一个古怪的习惯,无论是寝食言行,嬉笑玩闹,总是哥哥在前,弟弟在后。如今哥哥一死,做弟弟的不知寝食,不知言行,整个人和一个木呆子一般,一天到晚,一动不动。好在家丁同情,渴时给他喂水,饿时给他喂饭,甚至连该睡觉时,也得给他喂上一剂安神助眠的药剂,这样一连数年,往日那个精神焕发,生龙活虎的忽,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灰土无光,郁郁不欢的样子。”
力牧怒道:“岂有此理,忽,我问你,你没了哥哥,就成了一个废人?”
忽耳中猛的听到力牧这一声暴喝,身子大振,抬头望了望力牧,眼睛中光芒闪烁,似乎有什么话要表达出来,然而,他始终没有开口。力牧大怒,浓眉一皱,起身叫道:“你若不开口说话,本将军便下令斩了你!”,他本是一员力大无穷,冲锋陷阵的猛将,此时怒火上冲,蛮性大发,藐视了殿中的一切,暴喝之声奇大,震得天霄殿中的蜡烛也为之摇颤。
殿中文武百官从未见过力牧发这么大的怒,他一声暴喝,堪比战场叫真,震得众人耳中嗡嗡大响,又见他起身握拳,疾言厉色,不禁脸色大变,回头朝着忽瞧去。
忽瘦弱淡薄的身子,似乎也为这声暴喝震得颤了颤,灰土的瘦脸泛出红晕,却仍旧没有发话。
力牧见他这么固执,叹了口气,命左右将他斩了。
忽听到,微微上抬,惨淡的瘦脸露出欣喜之色,嚅动双唇,对着自己轻声说道:“哥哥,弟弟来找你了!”
这件事过后,力牧望了艮位长老一眼,说道:“既然轮回界一事,无能为力,那就出兵伐南。”
众臣迟疑不答,祭火门的艮位长老悠悠的道:“论国力,论兵力,北国大大胜于南国,但若论起谋士武将,奇谋兵略,还是南国远远胜于北国一筹。”,他的话中极有讽刺嘲弄之意。
力牧越听越气,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自来邦国战事,均是由祭火门中的长老主持,我看此战,艮位长老可称为最佳将帅。”
艮位长老见到力牧有意再行兴兵,心中一意阻挡,又因他对力牧下令斩杀祭火门八大长老之首的乾位长老,一直耿耿于怀,心头生恨,言语之中也甚是激烈。听到力牧叫他这个专精武功术法,全然不懂兵法谋略之人,前去主掌战事,他心思灵动,想到其中厉害关系,心中狠狠而想:“好你个力牧,你叫老夫带兵上阵,想找机会除去我为小,恐怕你连摧毁祭火门的心思都有了。”,想到这里,淡淡道:“论才华武艺,老夫自认大逊于飞骑将军,早些年的朱雀岭一役众人皆知,老夫也就不再多言了。”
力牧虎目怒瞪,重重哼了一声。
青龙护法一直沉默不言,见力牧动了真怒,心中暗想:“几年战役,数我无奇教损失最大,现在正是无奇教弟子显能的大好时机。”,当即说道:“力牧将军,拒属下教中弟子打探,那飞骑将军已有五年没有出现在南山。”
力牧目光一动,道:“真的?伏羲一走,南山诸将又有何惧?”
艮位长老道:“伏羲自成名以来,向来用兵诡异,奇谋层现,这是他布下的疑兵之计,亦未可知。”
青龙护法瞪了他一眼,说道:“伏羲纵然厉害,岂有不现身治兵,不亲临战场之理?”
艮位长老悠悠的说道:“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关系着邦国生死存亡的大计,以千年树之,又有何妨?”
这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休。有一人躬身说道:“将军,微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力牧朝那人望去,那人一身书生打扮,瘦骨嶙嶙,白脸上生有两撇鼠须,形象颇为清秀,也甚是龌龊。那人一直藏身在众臣身后,这时踏步现身,还颇觉面善,随即想到这人以前是仁雄手下一名谋士。被人称作尹谋士,极有谋略,曾是仓颉身边的弟子。在仁雄死后,他思念爱徒,而此人也确实有才华,于是将他部下的这名谋士破格提拔起来,与自己一同商议国事。见到仁雄旧部,如同见到爱徒本人,他开颜生笑,说道:“请讲!”
尹谋士道:“飞骑将军却有大能,敌我两方,我军自有我军的胜券,敌军也不失他国之败理。按当今形势,臣以为我军迫在急战,而敌国却迫在治理。若是以圣母之命,再加上将军之威,派人前去南山,邀请伏羲北上言和,借以试探虚实,岂不甚好?”
青龙护法道:“伏羲人在不在是一回事,他是否会闭门不见又是一回事。又有何虚实和探?”
尹谋士笑道:“察言观色,投石问路这一面,微臣甚有信心,不如叫微臣前去?”
力牧曾听人说他只言片语将自己的爱徒说的心服口服,又听说他捏造妄言,激得伏羲险些死于仁雄之手,心中甚是赏识,说道:“好,此行你去,有何要求尽管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