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检验部门的努力下,有了检验结果,这次疫情的源头和传播情况很快便理清了。
疫情形势严峻,于宁一和陶景没能回家去,就在县里酒店住了几天。越到后面,事情理得越顺,在市政府的安排下,也从其他区调派了人手到县上帮忙处理这次疫情,人手充裕后,工作便做得越发顺利,众人各司其职,也轻松不少。
于宁一和陶景在流调组分析传播情况,又去了几次清花村里查看现场。
从检验给的结果来看,他们之前的推断并没有什么问题。
刘河从张万山家买了病羊肉,拿回去处理时,他发生了感染,家里其他人因为不事厨事,倒也没事,后检测出刘河就是感染O104:H4,又从他家剩下的那块未煮放在冰柜里的羊肉里,以及他家下水道的废水里都检出了O104:H4。
狮头镇得利于前几年的下水道整改,镇民各户人家的废水都由下水道统一排入污水处理厂进行处理,这样既改善了狮头镇的环境,又减少了各种传染病的发生,至少此次便是如此。
镇上孙奶奶家和刘河家都有人感染发病,两家的下水道处也都检出了病菌,但是,镇上其他人家,却没有任何感染发病的情况出现。
狮头镇处在溪水东南方,距离被污染的小溪有几公里远,不会接触,且镇上居民大多还有自己的地,并不去清花村贩卖肉菜的集市买菜,算是躲过一劫。
清花村上的情况,也比较明确,第一是居民低价购买张万山家的病羊肉拿回家烹饪,因此感染,第二是张万山家的病羊排泄物污染了羊圈,进而又感染了同圈其他羊,甚至污染隔壁羊圈,感染隔壁羊圈的羊,这加剧养羊小区里的羊圈的污染,在用水清洗羊圈时,病菌被污水带到排水沟里,进而被排入溪水中,村民又用排水沟里的“肥水”和被污染的溪水浇菜,导致病菌的污染面积进一步扩大,村民在收菜和用溪水洗菜后,把菜带回家,导致家中污染,卖菜的过程又把这个菌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如此一来,村里没几家人没有感染发病,还让去集市上买了村中被污染的农家菜的群众也受了灾,导致周边其他村镇散发病例出现。
而让人吃惊的是,那张乐山家里,竟然在这个疫情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感染发病,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他家养的那一千多只羊,竟然也安安稳稳度过了这次疫情。
于宁一一边整理资料写报告,一边不由感叹,说:“张乐山家里,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够稳。”
陶景说:“主要是他家的养殖场和村里隔着一道山梁,在山上,水是单独的,料是外地运来的,进出又很谨慎。”
于宁一说:“真做扎实的,看来还是不一样。但是要做到他家那样,就必得是规模化养殖才行。”
陶景说:“于哥,你还发现另一件事没有?”
于宁一说:“什么事?”
陶景把张乐山家的调查报告点出来,说:“他家的所有工人,都不是村里人,反而是外地人,也都住在养殖场里,严格管理,每个月一次性放八天假,放假才能出厂。”
于宁一颔首说:“的确是的,他家不用同村人来做事。”
陶景说:“可能是同村人,不好管。你看,他们村,六成以上都是姓张,我问了他们,说是同族。本来以为张乐山家建大厂被孤立,问了其他人,倒没有。不是还卖了羊奶给村里其他人喝。但是卖得贵。说是1L卖20块,鲜奶,完全没掺水的。”
想到什么,陶景又问:“1L羊奶卖20块,是贵是便宜?”
于宁一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查一查看看。”
他打开淘宝查了,又递给陶景看,说:“也不算贵,甚至是便宜的。”
陶景说:“之前孙奶奶不是说他家卖得贵嘛。”
于宁一说:“是的。孙奶奶把家里打理得很好,她家就钟希瑞一人感染了,其他人都没事。不过,现在反而是第一例指示病例很有疑点,孟姐也说这事还得再去查查,不然,指示病例这里可不好写,没有强有力的证据链。”
陶景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
孙奶奶的确是去了清花村了,但据她所说,她就只是在进村不远,在靠东南山坡上的张乐山家里买了羊奶,略坐了坐,就回镇上了,根本没有进村里去,她也没有在村里买菜,没有在溪水里洗手等等,而且,当时是车奶奶带她去的张乐山家里,车奶奶还进村里去找亲朋略坐了坐,这才和她一起回镇上,车奶奶家里都没有事,为什么反而是她家钟希瑞出事了呢?
再者,钟希瑞比其他患者都早了两天发病,而且病情严重,这虽然与钟希瑞年纪小肠道弱有一定关系,但她发病也太早了。疑点还有一点,张乐山家里的羊没有感染,羊奶桶也没有检测出大肠埃希氏菌,如果这个奶是好的,孙奶奶拿回家,认为加热会损失奶的营养,所以直接让孙女喝了原奶,那孙女也不该会感染才是。
说来说去,就是钟希瑞到底是如何感染了那株O104:H4,没有头绪。
陶景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又说:“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如此严重的疫情,传染源头的张万山家里,竟然并不比其他村民发病早,只是在相近时间发病,也挺奇怪的。他家是他和他老婆两人自己管理羊圈,应该是最早接触病羊的,听说那些母羊有的还在产奶,因为暂时没有小羊,他家也把奶挤了带回家了,他家冰箱里的冻奶里也的确检出了病菌,他还说他喝过,但竟然不是最早发病的,最早发病的是不相干的钟希瑞。”
于宁一说:“这里肯定会有些问题,你说,孙奶奶的羊奶,真的来自张乐山家的羊,而不是张万山家的羊?”
陶景颔首,说:“我也这样猜。张乐山家会不会帮张万山家卖羊奶?导致孙奶奶买的羊奶,其实是病羊的奶?我听说他俩家其实就是堂兄弟,可能就会这样帮忙呢。”
于宁一说:“给张乐山打电话,他是不会说实话的,我们再去他家看看。”
现在进出清花村的路口,被设了卡口,于宁一和陶景拿着工作证让他们确认了身份做了登记,又和卡口的工作人员闲聊了几句,询问村里如今的情况。
卡口的工作人员是民警和村干部,于宁一和陶景过来多次了,之前处理疫情像打仗,很忙,见到只是打过招呼但是不熟悉,此时多说几句,便又熟了一点。
疫情已持续了大半月了,根据别国经验教训,O104:H4导致的粪口传播的食物中毒疫情,有的会绵延几个月之久,这里半个月便到尾声,已是很快了。
民警问:“于老师,村里早就没有新病人了,也做过消杀,之前病了的也基本上都好了,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于宁一也不敢打包票,只说:“问题不大了。就看专家组判断,看什么时候可以撤了。”
村干部说:“一直这样,耽误农事啊。早点结束,我们也就不用守点了。”
于宁一只好又安慰说:“应该快了。我们也想回单位。但是,要是疫情没有处理完就撤了,又有人感染,那就没完没了了,还是要一次性做好才好。”
几人说了几句,于宁一开车带着陶景过了卡点。
张乐山建了一个规范化的大养殖场,养殖场也有一条专门的公路,这条公路并不从村里穿过,而是从村东边上山,这条专道半途又有一条岔路,向西通到张乐山的房子里。
虽然张乐山在山上建了那么大一个养殖场,不过他家的住家房子,在村里并不特别出彩,只是随大流地一栋三层楼房而已,有个院子,院子里又建了两间平房做停车库。
于宁一出发时便给张乐山打了电话,说会来他家再做下调查,和他约了时间,所以于宁一带着陶景到时,张乐山在家里等着二人。
张乐山四十多岁,父亲早逝,他的老母亲和他们住一起,家里还有妻子,又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二十多岁,一个在上研究生,一个在读本科,如今九月,孩子都去学校上学了。
他那厂里人不少,但是家里则是很清静的,就只有少少三人而已。
于宁一没有拐弯抹角,直言孙奶奶来他家买了羊奶给孙女喝,孙女发病腹泻,甚至发展成溶血性尿毒综合征,在PICU里住了好几天,认定是羊奶的问题,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必得再来查查。
张乐山脸色不好,说村里食物中毒都发生一二十天了,他家养殖场和家里人都没一点事,说明羊奶没问题,孙奶奶家孙女生病,不能诬陷到他家。
于宁一道:“所以我们再调查一下,对谁都好。特别是对你家好。”
张乐山虽然心情不佳,但也认可于宁一这个说辞。
于宁一详细询问了他家向外售卖羊奶的情况,张乐山家没有售卖羊奶的资质,卖羊奶是要被罚款的,之前就罚过了,他家之后也不敢再自己卖了。
他说:“和家里养殖场要卖的羊比起来,这些羊奶又值不了几个钱,只是给邻里乡亲的实惠而已,没想到却把我家讹诈上了。以后也绝不会对外卖奶了,有多的也卖给奶制品厂,既省事也没风险。”
于宁一让他带自己去看了之前存放奶的地方,是在车库里,放了一排冷柜。
羊奶从工厂里带出来时,便已经用1L的瓶子装好了,冷柜里的奶被抽检了一部分,剩下的他家也处理了,现在冷柜里什么也没有。
之前于宁一也看过抽检的瓶装奶,瓶子比矿泉水瓶稍微厚一点,用打印了“羊奶1L”的标签纸贴在瓶身上,其他什么标志也没有。
于宁一问:“张万山家的羊奶,会不会寄放在你家这个冷柜里卖?”
张乐山家这个冷柜,就和他家的养殖场一样,标准规范,找不出问题,那,张万山家可没这些设置,会把奶放过来卖吗?
“孙奶奶会不会买的是张万山家的羊奶?”
张乐山这时候可不会乱攀扯,非真实情况,要是乱扯,这么严重的疫情,肯定会查出真相,最后遭殃的。
张乐山说:“之前就回答过的。像是墩子他们,之前就想把羊拖到我那个厂里养,我拒绝了。虽然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其实并不亲热,他也不会把羊奶放我这里卖,再说,他那里能有什么羊奶啊,不够自己家里喝的。我以前怎么说,现在还是这些话,不会讲假话。不是我这里的问题,我不会承认是我这里的问题,要是真是是我这里的问题,我也不会开脱。之前罚款我家卖奶,我也乖乖交了罚款了。”
于宁一没有再多问。
他和陶景又回了车上,开车下山又从另一条路去张万山家里。
张万山病好后已经被刑拘了,但他老婆病好后回了家里。
陶景在车里说:“这里民风其实挺好的,政府治理应该也不错。”
于宁一说:“怎么有这种感叹。”
陶景说:“以前看社会新闻,总有各种邻里矛盾。张乐山张大叔,性格那么直,一板一眼的,并不绕弯,厂也做得挺好,说明他认真做事就行,没怎么被刁难。村里也没人因为眼红他的养殖场去谋害什么的,不然有人把病羊废料扔进他厂里,那可就糟了。”
于宁一说:“他家厂里四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刚刚院子里也是,村里谁家楼前都安装一个,即使有人要做坏事,也逃不过马上被发现去蹲局子。”
陶景说:“于哥,你这话也真是够直,让人不能有点幻想。”
于宁一说:“管他民风什么样,科技进步,解决很多问题。”
陶景笑了,说:“那是。”
张万山被抓了,他老婆在家倒没以泪洗面,到九月了,是收玉米的季节,她家收了玉米,正在院子里晒玉米。
于宁一和陶景自是不受她家欢迎的,不过也没被人拿扫帚打走。
秋季的阳光少了夏日的炽烈,但依然灿烂,依然辉煌,于宁一站在金黄的玉米旁边,想问张万山的老婆,她家刚买回母羊时,羊还是产奶的,奶到底流向了哪里,在这阳光和玉米里,一时竟然不好出口。
根据流调得到的信息,张万山的老婆姓车,陶景躲到房屋廊檐下,在阴凉处看手机上的资料,她之前就发现了,车,真是个很少见的姓。
这个姓,她还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那就是孙奶奶说,是车大娘带她来清花村里买羊奶的。
车大娘,年纪比孙奶奶还大了几岁,本名车桂华,张万山的老婆,本名车高莲。
不同患者是由不同人流调,陶景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车桂华的亲戚,是不是就是车高莲。
院子里只有车高莲在剥玉米,陶景叫于宁一:“于哥,你过来。”
于宁一走过去:“什么?”
“这位车大婶,是不是就是孙奶奶那个邻居车奶奶的亲戚?”陶景问。
流调信息何其之多,陶景也是没看完的,她只做自己负责的那些工作,于宁一则比她掌握更多信息,于宁一说:“车奶奶脾气很大,很会骂人。她是孟主任亲自问的,这位车大姐,是县上的同事问的,两人是不是亲戚,我也不清楚,这不,正好就问。”
陶景对他挤眼,说:“于哥,你去吧。”
于宁一虽然不时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做工作时,脾气还是很好的,别人也愿意和他聊,回答他的问题。
于宁一看了陶景一眼,上前了,对车高莲道:“大姐,您和镇上的车桂华,车奶奶,是亲戚吗?”
车高莲因为不欢迎两人,虽是让两人进院子了,却是没招待两人坐,她这时也不停手里的活,板着脸说:“是我娘家堂姑妈。”
于宁一颔首表示明白了,说:“那你家买的羊,最初产的羊奶,是给她了吗?”
车高莲不想搭理他们了。
于宁一看了看天,再看了看玉米,又看了看陶景,陶景蹙眉,她现在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万山家里,就因为买了几只母羊,本来是想可以赚钱的,哪想到会到如今局面呢,对他家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于宁一只得说:“大姐,要是你不回答,那就只能警察去问你老公了。”
车高莲恼怒地把玉米棒子扔向于宁一,所幸于宁一躲开了,没被砸到。
车高莲瞪着于宁一,随即又哭了起来,于宁一和陶景更加无措,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尴尬地站着,陶景在于宁一的示意下上了前,蹲在车高莲身前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车高莲哭诉道:“本来是想买母羊来生小羊的,我们家不偷不抢,起早贪黑干活,就为了挣点钱糊口,羊病了死了,已经损失了那么多,怎么后来还出这么多问题啊。我们家又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陶景只好又说了些安慰她的话,也不好问正事了。
两人就在旁边陪着,听车高莲翻来覆去哭诉发泄,得大半个小时了,车高莲总算哭得差不多了,于宁一从车里拿了矿泉水来,给了车高莲一瓶,陶景一瓶,自己也喝一瓶。
陶景一边喝水一边叹气,车高莲流了那么多眼泪,自然也渴了,喝了水,情绪也稳定多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蝉鸣蛙叫之声。
车高莲总算愿意讲了,说开始的确得了一些羊奶,又没有小羊要喝,就自己家里煮着喝了,他们也没拉肚子,那奶应该是好的,另外一些,她姑妈车奶奶正好过来,就用瓶子装了,给她带一些回家给小孩子喝。
听到这里,于宁一问:“那个瓶子,是和张乐山家里的一样吗?”
车高莲愣了一下,道:“他家批发来的瓶子,便宜,就去拿了一些回来。喏,家里都还有没用的。”
她进屋,拿了还没用的新瓶子出来,正是和张乐山家的一模一样。
陶景眼前一亮,说:“可以给我们一个带回去吗?”
车高莲给了他们一个,但说要一元一个,于宁一给她转了十块钱,拿了一个。
两人觉得已经找到了第一例指示病例感染的原因,回去报告也可以交代了,要回车上去时,于宁一又突然问车高莲:“大姐,你把奶给车奶奶时,你告诉过她,你家羊病了吗?”
车高莲说:“我们是实诚人,怎么会把坏的东西送人,当时就给我姑说了,新买的母羊,正好有奶,但羊过来后水土不服,病蔫蔫的,奶也不好,她不嫌弃就要,要是介意,就不要。是她自己说不介意的,才给了她一瓶。再说,她家这次不是没人生病嘛,给她的奶是没问题的。”
于宁一没再多说,向她道了谢,带着陶景走了。
从村里回县上疫情防控应急指挥部的路上,两人沉默了很久,陶景甚至有点想哭,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稻田里的稻谷在八月就收了,此时剩下一片矮矮的稻桩,远处山坡上的玉米地里的玉米也收了,枯黄的玉米梗还成片地立着。
陶景轻声说:“生活,好难啊。为什么这样对他家呢。最开始买羊时,也不知道那是病羊。”
于宁一开着车,过了一会儿才说:“病原又不会管人类社会的规则和人心的公道,人命最大,这次没有任何病人死亡,都救过来了,而且疫情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控制,财产损失已经控制在最小,还有什么可求呢。人类本来就只是这个自然界的一环而已,我们也要顺应自然规律而活而发展才行啊。你看,张乐山家里,不是就没问题吗。”
陶景感觉好受一点了,但又说:“于哥,你的心可真够木的。”
于宁一说:“什么木不木,既然是工作,就跟着规范做。”
陶景叹息一声。
要进城的时候,陶景又迟疑着问:“你说,车奶奶是故意把奶和孙奶奶换了,还是两人最后拿反了呢?”
于宁一叹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陶景说:“你不去问她吗?”
于宁一说:“肯定要去问。”
陶景有些意外,说:“这么肯定啊。”
于宁一道:“我们的报告里,能百分百确定的事,就不该模棱两可,这是科学报告,又不是人情世故。”
“好吧。”
于宁一又说:“不只是报告的事,要是那是车奶奶故意换了奶,那她可能是对孙奶奶家里挺有敌意,钟希瑞病好回家了,她以后再又这么干,把坏的东西给别人家孩子吃,怎么办?得让她知道教训地好。”
陶景也觉得很有道理,说:“那直接去狮头镇上问了再回指挥部?”
于宁一这是开的自己的私家车,道:“还是先回指挥部,坐工作用车去好。”
陶景也觉得有道理,再说,于宁一开着豪车,到时候和车奶奶闹起来,这个老人凶悍得很,恼怒地砸了于宁一的车,那这谁负责修呢?
陶景想了些有的没的,和于宁一回了指挥部,将去村里得到的新线索对孟主任做了汇报,孟主任说:“你们辛苦了,这最后一点口子,也填上了。”
于宁一说了要去车家问车奶奶情况的事,孟主任说:“车奶奶年纪大了,你们这样去镇上找她,刺激到她,她一下子病倒,你们可要怎么办?这事不能这样做。”
陶景说:“如果只是误拿,拿错了,倒只是误会,如果是她故意和孙奶奶换了奶,把病羊的奶给孙奶奶带回去,那心就太坏了。难道不去找她确认,就让她那个样子?”
于宁一说:“没事的,就把她带来这里问问嘛,旁边就是医院,这样可以不?”
孟主任道:“先给咱们民警说一声,让他们去请一下老人。”
因为这次疫情严重,所以县里安排的民警还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办公,在一起半个月,都熟了。
孟主任去给他们领导说了一声,他们果真安排了两个民警去请了车奶奶和孙奶奶来,因为最近流调,民警和疾控工作人员去镇上次数很多,两位老人也熟悉了,过来时只是抱怨耽误家里的事情,倒没其他情绪。
进了县政府的大楼,两人就被分开了,一人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于宁一和一名民警问车奶奶,陶景则和另一名民警问孙奶奶,由民警来问,于宁一和陶景做记录。
民警说:“钟家的孙女喝了病羊的奶才食物中毒住院,那羊奶,正好是你和孙大妈一起去清花村里买的,是吧。”
车奶奶说:“你们都问过我两次了,我都说是的。怎么还要问。”
民警说:“那天,你又去你的侄女婿张万山家里拿了奶,是你侄女车高莲送你的,有这回事吧。”
车奶奶眼神闪了闪,于宁一说:“是你侄女亲口说的。说给了你一瓶。”
车奶奶不得不承认了,说:“是的。”
民警说:“之后,你拿了孙大妈的那一瓶回家,孙大妈拿了你那一瓶。”
车奶奶顿时站了起来,道:“你们带我来,就是因为这事?我家是个孙子,本来就该喝好的,她家只是一个孙女儿,女娃何必喝那么好。”
民警顿时无语,于宁一已经听了多次她的理直气壮的胡言乱语,此时就说:“你是故意换了羊奶?也不心虚?”
车奶奶说:“我要七十了哦,我坐公交车都不给钱的!”
于宁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这是两回事。你孙子和钟家什么相干。你知道你那个羊奶有问题,故意换的吗?”
车奶奶还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男孩子,就是要用好些的啊。”
于宁一不想再说了,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民警,自己出去了,再去孙奶奶那里一听,孙奶奶什么也不知道,只说和车大娘一起去买了奶,然后一起回了家,自己的羊奶被换过了,都不清楚。
孙奶奶是由于宁一、陶景一起送回镇上的,镇上早就恢复正常生活了,该上班的上班,不上班的,大多就在打牌打发时间。
钟希瑞的姐姐也回家上幼儿园了,钟希瑞因为住院身体弱,在家里养着,并不怎么被带出门玩。
于宁一和陶景在县里买了些礼物给了钟希瑞,不过钟希瑞还太小了,躺在小婴儿床里睡着,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孙奶奶是接受了教训了,以后即使是奶,也要煮过才能给孩子喝,而且最好不要给孩子吃生冷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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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疫情完全结束,已是九月底,不过,于宁一和陶景在九月中旬就回了单位上班。
于宁一问陶景这次处理疫情的感想,陶景说:“很有收获。”
于宁一说:“就这样?”
陶景道:“还能怎么样呢。看那么多流调报告,就像看了很多人的生活一样,太沉重了嘛。”
于宁一说:“你还年轻呢。”
陶景道:“说得你已经老了一样。”
于宁一说:“那是。放五四青年节时,都不能放假了,还不老啊?”
陶景呵呵两声。
她之后又买了一件于宁一借给她穿过的T恤,把新T恤洗了提到单位还给于宁一。
于宁一接到手里时,很是诧异,说:“咦,这是什么?”
陶景说:“给你的,T恤。”
于宁一拿出来看,又看了看办公室里其他埋头干活的同事,尴尬道:“你还送我衣服?”
陶景说:“你什么记性,上次你借给我穿的,现在还你。”
于宁一说:“我借了衣服给你,什么时候?这个看着和新的一样。”
就是新的!陶景很想翻白眼,转身走了,说:“还你了哈。”
她本来还想着把自己穿过的衣服还于宁一,比较尴尬,才花大价钱买了新的还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于宁一,在这些事上,是没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