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顾逸晨抿了抿嘴,不自觉的露出了小狗可怜兮兮的表情,朝苏静瑶蹭了过去,将人搂在怀里,苏静瑶心里正着急呢,却见顾逸晨这副模样,心中的火气先消了一半。
又见顾逸晨眉目间若有若无透露出来的疲惫,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顾逸晨这么急着赶回来,也是为了与她解释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能先乱了阵脚。
“瑶儿,皇兄铁了心要给朝堂大换血,皇兄已经不再信任我了,瑶儿。”
苏静瑶听出了顾逸晨语气中的失落,一时间不知改说什么。
顾逸晨重情义,现在被怀疑与冷落,自然是伤心的。
这其中还有是苏静瑶的功劳呢。
不过,顾逸晨不是帝王,自然不会懂帝王之心,在顾逸殷,集权、打击大臣,都只是一种手段,制衡的手段已经让他羽翼丰满,他现在要做的,是成为一个没有人能够反驳他的真正的帝王。
国泰民安,兵权自然要收回。
没有外患,自然就开始想要事事顺心,没有反对他的声音。
他可是帝王!是天子!
顾逸晨想的是国如何蒸蒸日上,而帝王,想的是,如何,才能让自己有能力让国家蒸蒸日上。
“子旭……我要的是,平安。”
苏静瑶起身,与顾逸晨对视,目光灼灼:“荣华富贵,可以不要,可是为了自保,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顾逸晨一愣,听着苏静瑶略带煞气的声音,有些怔怔。
“子旭,我知你重情义,你在军队里生活了十多年,与你的兄弟们一起在战场上拼杀,所以你们的义薄云天,同生共死,我都能理解。”
是啊,她都能理解。
曾经,她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金牌佣兵,虽然没有固定的组织,却总是有那么几个总是一起出任务的伙伴。
大家出生入死,全然信任对方的把自己的背后交给大家。
所以她才能教出那么优秀的属下。
“但是,子旭,你要明白,在皇城里活了一辈子,从小就在各种阴谋斗争之下活着,能够在重围之下,脱颖而出,登基为皇,你以为皇帝会是一个念旧情的、你的好哥哥么?”
苏静瑶摸了摸他的脸颊,顾逸晨闻言,眸光变换,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印着苏静瑶的小脸。
“帝王心术,从来都没有情之一字,有的只有利用价值,与是否会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罢了。”
或许有很多皇帝不是这样的。
但是,至少顾逸殷是。
“子旭,你以为,皇帝让你娶我,只是因为他想要除去丞相府么?”
这段时间,苏静瑶得知了顾逸晨是皇帝那边的人、却似乎关系发展有些僵硬的顾逸晨的处境之后,想了很多事,她不爱动脑子,可是却用总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子旭,你知道的,不是么?”
顾逸晨浑身一震,闭上了眼睛,不让苏静瑶看见眼中突现的失望与痛苦。
“子旭……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想过长公主么?想过那些曾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么?”
……
苏静瑶的声音依旧回响在耳旁,顾逸晨站在百妍阁的某处小亭子里,看着在寒冬里,依旧百花齐放的这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明慧长公主惬意的在一丛兰花中侍弄花草。
“长公主,让奴婢们来吧,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
好几个丫头和小厮着急得满头大汗,雪梅和安嬷嬷却也帮着明慧长公主拎着小工具,也不拦着她,反倒让那些干着急下人们下去了。
“雪梅姐姐……这……”
雪梅笑了笑,将手中沾满泥土的小锄头递给了小丫头:“没事,长公主高兴。”
“高兴?”小丫头晃着头上的双丫髻,可爱至极。
“对呀,没有忧虑,自然高兴!”
王爷也好了,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长公主自己是汉王朝最尊贵的长公主,连皇帝也要礼让三分,过的惬意呀!
顾逸晨掩饰住眼中的暗涌,转身又朝一个地方行去。
姐姐……还不知道苏丞相被气晕了的事吧?
瑶儿说得对……
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皇兄为何会允许他娶瑶儿呢?
真的只是想要让他深入敌后,把握丞相府欲意谋反的证据么?
丞相府从未想过谋反,皇兄只不过是想让他铲除丞相府这个“毒瘤”,在事后,他这个“傻子”病愈,再与四哥和九弟对峙,皇兄只等着坐享其成就好了。
丞相府与苏越璟,虽然看上去是死敌一般,可终究还是有血亲关系的。
等丞相府一陨落,苏越璟冲动易怒,必定起兵想为自己的妹妹与家人讨回公道。
那时,他这个“病愈”的、曾经的前大将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披上战甲,镇压谋反贼子。
然后拿走苏越琦手中的兵权。
新将上任,苏越琦的弟子兵必定是不服气的。
那时候,他既要镇压他手中烫手的兵权,又要与两个王爷对抗,必定身心俱疲。
皇兄把两个有谋逆之心的王爷铲除之后,即刻就会轮到他。
顾逸晨一直在给他的好皇兄机会,也给自己的优柔寡断一个“完美”的解释。
‘子旭,你虽是我的丈夫,我也说过我会护你一世,可你要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如果……
那瑶儿就不在了……哪怕他有办法顾得瑶儿周全,可是皇兄肯定不会允许丞相府有任何后患还活在世上。
那时候的瑶儿,怎么可能与他相安无事。
不共戴天……才是正常的。
且……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待他遭殃之后,姐姐岂会有好日子过?
一处阁子内,酒气冲天,顾逸晨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酒坛子摔碎的声音。
烈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皇上,令人在丞相府里藏了龙袍与玉玺,还在王府外的一处小院放置了许多兵器,还请主子示下!”
顾逸晨脚步一顿,眼睛里惊起一阵骇人的凶光。
“皇兄!”
顾逸殷,竟然想要把他们一锅端了!
“皇兄!我念旧情……你便是如此回敬与我的!”
顾逸晨想起正在回家路上的苏静瑶,口中浮起一阵淡淡的腥味。
“命人去丞相府!把东西都给我销毁了!半点差错也不能有!”
“主子!王府那边?”
“不管它!”
顾逸晨眼中浮起一阵戾气来:“另外,派人去守着百妍阁,半点风声也不要让姐姐知道!”
“他说那些兵器是本王的!本王就收下了!”
言罢,一脚踏进了酒气冲天的屋子里,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顾逸晨眼神阴霾的盯着醉醺醺的曾经的下属们,沉声问道:“你们的兵器呢?”
有的人还意识模糊,不明所以的坐在地上帮抱着酒坛子,揉了揉眼睛,醉眼迷蒙的看着他。
顾逸晨心里一阵疼。
这些都是他曾经在战场上背靠背、叱咤风云的战友!曾经在严冬里杀马饮血、靠着一股气儿以一敌百的战神们!
现在,一脸胡茬子,似醉非醉、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子,没有丝毫曾经的精神气儿。
“你们的刀呢?你们的剑呢!兵器就是我们的命!你们都忘了吗!”
说着,一脚踢翻了一个坛子,眼中怒意冲天。
酒坛子碎裂,诱人的酒香弥漫着整个屋子,可是在场的人都酒醒了,垂着头低迷的气氛也随着酒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歌舞升平,何须刀剑随身?”
“就是,这鬼地方,就是甩个大刀都嫌地方太小……”
“诶……”
“刀……早就生锈了……”
……
……心呢?
“那心……可也锈了?”
场面一静。
顾逸晨黑着眼眸,与在场的每一个人对视着,视线所过之处,只让人觉得一阵刀刮脸般的锋利、刃割心一般的疼。
“当初,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是我的兄弟,所以只能与我一起由明转暗,大家这些年,受苦了。”
在场的人被顾逸晨凌厉的气势所压制着,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虽说有许多都歪歪扭扭的站不稳,却依旧坚定的稳住心神。
就好像多年前,大家披着战甲,顾逸晨手中是一把战刀,临战前,给大家鼓舞气势一样。
苦么?
在这奢靡的帝都里,吃得好,穿得好,不用担心夜里敌袭,连觉都能睡得极其安稳。
可是真的能睡得安稳么?
梦回吹角连营,连醒来的那一刻都还金戈铁马的以为自己身在沙场,气血翻腾,以为自己一脸滚烫的敌军热血,快意的叫骂一声“他娘的真爽”。
结果一抹脸,是自己冰凉的泪水。
将士,是杀敌的。
在沙场上浴血重生,最后,就应该在沙场上战死!而不是窝窝囊囊的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帝都里,昏昏度日!不知今夕是何夕!
“三年了,”
“你们,是否还愿意,拿起你们已经锈了的刀!去帮我磨亮我锈了三年的心!”
“我顾逸晨!若是需要你们助我!你们可愿再拿起刀!?为我,守住我这毫无防备的背?为我冲锋陷阵?为我……”
顾逸晨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色的龙形符,面色冷硬:“杀出这一片天?”
杀出这一片天!
在场的汉子们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齐吼吼的大声嚎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铜龙纹符啊!
只受命于先帝亲赐的常盛大将军。
只听命与顾逸晨的军队!
这也是为何顾逸殷如此忌惮于顾逸晨的原因!
皇兄!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子旭,自保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