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爹,囡囡求您了。”
温老将军的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他的女儿他心里清楚,她是真的爱惨了她丈夫,旁的他都不怕,唯恐这丫头真的会干出些蠢事来。
“爹!”
温青园求的喉咙都干了,温老将军依旧无动于衷。
温青园沉吟须臾,深吸一口气,倔强的擦掉眼角的泪,氤氲混沌的眸染着坚定,深深的看着温老将军。
温老将军抿着唇,面色越发深沉。
“囡囡……”
“爹爹,求您!”
温青园不管不顾地撩起裙摆,重重的跪了下去。
她不能走,她得救阿澈……她是他的妻,发誓要做他生生世世的妻,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也绝不会一人苟活。
这一举动将身边的人吓的不轻。
春蝉和黄竹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去扶人,温老夫人也跺着脚,急得直流泪。
温青园却不肯起,等不到温大将军开口,她绝不起。
“囡囡,你说你这是何苦啊!”
温老夫人心疼自己的闺女,哪里舍得她大着肚子还这样折腾。
温青园却不管不顾,爹娘不点头,她宁愿长跪不起。
温青园对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重重的磕下一个响头。
“爹爹,娘亲,囡囡不孝,囡囡只想自己的夫君好好的,没有亲眼看见他,囡囡绝不会走,哪怕,哪怕救不出他,囡囡在这京城里,也算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囡囡想在这陪着他。”
温青园打小就倔,比谁都倔,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
温老夫人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呼吸有些沉:“我家囡囡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温祁远却不管什么重情重义,上前一步把自家妹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庭广众,你如此这番算什么?你要救人,去了朗州不是一样的救?有了法子与证据再回来就是,我跟爹又不会丢下你家夫君不管,你着什么急。”
温青园被拽的一个踉跄,通红的一双眼睛,兔子似得,水灵又动容。
一把摁住温祁远落在她手腕上的手,温青园抬头窥了眼昏沉的天,苦涩的勾唇笑。
“哥哥,我真的不想走。我不想离他太远……”
“温青园你!你怎么就……”
“随她去吧。”
温大将军一摆手一甩袖,沉沉地叹了口气。
“爹!”
温祁远不敢置信的回眸,惊呼卡在了喉咙里。
温大将军摆摆手,什么都不再多说。
转身,自顾自的上了自家的马车。
温青园怔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温大将军一言不发的走上马车,慢慢回神,眼眶再度红了一圈:“谢爹爹成全。”
“你啊!”
温老夫人无奈,她想再劝也无从下口了,自家夫君都点头了,她还能怎么办。
除了利用剩下的不多时间,拉着温青园一顿叮嘱,她也再没无他法。
临走前,温老夫人背着温青园,偷偷塞了一袋银锭子给春蝉,如此,才算放心几分。
将军府的马车刚走,阴沉的天,紧跟着压过几道闷雷。
温青园眼角的泪尚且未干,天边滴落的几滴雨水覆下,好巧不巧,与眼角那颗泪重叠相融。
春蝉黄竹赶忙领着她上了马车,外头风大,马车里人多,暖和。
春蝉揪着袖子里藏着的钱袋子,想着温老夫人临走前的嘱咐,到底是没跟温青园说。
现在银子都归她来管,到时候趁着温青园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这笔银子和相府里带出来的混在一起,温青园应该发现不了。
如是想着,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会子,街上没多少行人,商贩亦是寥寥无几。
白津在前头板子上坐着驱马,一手拿着一个馕饼往嘴里塞,一手执着鞭子。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截,才包着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的朝车厢里问:“夫人,咱们去哪?”
温青园声音沉了几分:“去裴府。”
她得搞清楚问题的根源所在。
白津应了声,随着一声马鸣入耳,马车上的人能明显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在变快。
快,却稳。
裴府与傅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白津在大街上驱着马,面上平静淡然,不动声色,心底却警惕万分。
鬼泣出来的人,从不会放下的,便是警惕二字。
生死只在一瞬,没了警惕,下一瞬没的,或许就是你的命。
白津的警惕,并非一朝一夕间养成。
天边的雨越下越大,他面上的死气,也在逐渐加深。
马车走在长街那会儿他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距离不远不近,却一直甩不掉。
起初在长街,白津忌惮着街上的百姓,怕伤及无辜连累主子,出了长街,他特意绕进了无人的胡同,等的就是那个畏手畏脚,不敢露面的宵小。
拉停马车,白津低垂着脑袋,嘴边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
“阁下跟了我们一路,不打算现身?”
闻声,暗处那人明显一怔。
温青园在马车里,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跟踪。
白津嘴里的寥寥几语,便等同于提醒。
马车里的几人,转瞬冷了脸,对视几眼,做出了防备状态。
“呵,你倒是有点本事。”
那人从暗处翻身下来。
与此同时,天边像是被利刃划破了一道口子,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滚过,倾盆大雨说来就来,跟天人倒水似得,又急又促,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钝钝的疼。
白津随手抹去眼前的碎发,透过烟雨朦胧,去看不远处稳稳当当立在巷子正中央的男人。
“老熟人啊。”
傅容洵坐在马车里,冷冷地笑。
温青园皱了皱眉,探头出去看了眼。
“他倒是有本事。”
看清雨里站着的男人,温青园暗呸一声,脑袋隐隐有些作痛。
在相府时,那么多人都敌不过一个启封,这回,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不想身边任意一人受伤。
“夫人。”
白津在外头喊了她一声,雨声夹杂着雷声,空气中的气氛莫名的压抑。
傅容洵拍了拍压根不存在灰土的衣角,摇摇头,笑的粲然:“你纠结个什么劲儿,他来找我的,我出去,他就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一人。他别的不怎么样,是非还是分得清的。”
温青园白他一眼,呼吸都不顺畅了:“你身子还没好彻底,你打算跟他去打?”
傅容洵点点头,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你们在这把我放下,是死是活你们也不必管我,反正,如果我命大,自会回来寻你。”
“你倒是心大!”
温青园冷嘲暗讽,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傅容洵笑了笑,没接话,马车外的启封却等不耐烦。
“傅夫人,你若不放人,就别怪我不念救命之恩。”
“你也知道我于你有救命之恩?”
温青园阴阳怪气的讽回去,玉似得小手慢慢从帷裳后探出来,接了一捧雨水,又潇洒抛出。
“上回一别,我不是没同你说清楚,人,你找到了,我们相府绝不插手,只可惜,你最后面没能找到,而如今,我又凭什么要把我辛辛苦苦凭本事寻来的人拱手让给你?”
启封冷眼微眯,语气不善:“傅夫人这是不准备交人了?”
温青园淡然的收回手,眼角的讥讽不可言喻。
她都说了人是她凭本事找到的,这人莫不是听不懂她说的话。
许久等不来温青园的答复,启封再沉不住气,杀父仇人与他几步之隔,他怎么可能淡定自若。
外头很快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温青园皱皱眉,心下不免有些担心白津。
在相府那会儿他便不是启封的对手……
白羽和白鹰漠然几许,对视一眼,都没忍住,下了马车冲进雨里加入了打斗。
傅容洵潇洒的抓了抓额前垂下的几缕刘海,贱兮兮的看着温青园笑:“小娘子这是在担心我?”
好久没从傅容洵嘴里听见“小娘子”这三个字,他突如其来的轻佻,瞬间让温青园冷了脸。
男人却若无其事的摆摆手,半点没放在心上。
“你只管放心,他爹我都杀得了,更何况是他。”
敛了眼底的笑意,正色起来的傅容洵,顶着那张与傅容澈一模一样的面孔,竟莫名与他重合了。
温青园看得入神,还来不及反应,傅容洵便已经起身,弯腰走到了门边。
临走前,他还刻意回头朝温青园暧昧一笑。
“我待会儿出去引着他往别处去,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便是,不必管我,我能全身而退的。”
男人轻浮的表情,又贱又讨人厌,却莫名叫人安心。
温青园看着他离开,真就信了他的话,没拦他。
傅容洵出去后没多久,外头的声音便停了。
白羽和白鹰一身全是水,也没好意思进来,便与白津一道坐在了外头的板子上。
只好在,没人负伤。
温青园趁着马车没动,忙叫住白津。
她晓得阿澈的鬼泣有不少能力超群的人,她也知道,这会儿暗处定也是藏了人的,方才打斗的时候,外头的声音嘈杂的厉害,绝不止启封和白津几个。
“白津,分一波你手底下的人出去,傅容洵不能出意外。他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