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不了相府。”白津笃定地抬眸,郑重地看着温青园,一字一句,难得耐心的解释道:“他重伤,走不远,人一定还在府里,况,府上的侍卫森严,他躲不过。”
闻言,温青园神色稍霁:“赶紧派人去找!务必要将人给我寻着。”
“是。”
白津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温青园忙叫住他,眸光闪了闪,又问:“相爷呢?”
“相爷出府了。”回话的是外院的丫鬟,她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温青园,抽噎着道:“奴婢方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的瞧着相爷出去了。”
“行,那你们赶紧去找。”温青园扶着肚子,焦急地起身,眉目间的忧色藏不住:“他伤的厉害,十三娘又出府去了,一时半会定回不来,你们再差人去外头寻个郎中回来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是。”
底下一众人领了命,也不敢耽误,按部就班,半分不马虎。
看着一脸焦虑的温青园,黄竹心头有些郁闷,孩子似的瘪了瘪嘴,低下头,边抠手指甲,小声便道:“夫人干什么对那根个本不相识的男人这样关心啊,相爷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你们昨儿个才和好呢……”
“黄竹!”春蝉不等温青园开口,等着她说完,忙抬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厉声训斥道:“你关心这些做什么!相爷和夫人之间的事,是你该管的吗?”
温青园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压根没放在心上:“不打紧,春蝉你别吓着她。”
“夫人,你就惯着她。”春蝉剜了黄竹一眼,气坏了:“她越发没规矩了,夫人您再惯着她,下回指不定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呢。”
“你们都是为着我好,我知道的。”
温青园拉过两个小丫头的手,眉目温婉,嘴角自始至终挂着莞尔的笑。
黄竹讪讪地缩了下脖子,没敢接话,那小模样,委屈巴巴,显然是被春蝉吓着了。
偏她年纪小些,在旁人跟前肆无忌惮的,遇上了春蝉,被瞪一眼就能老实。
温青园笑着晃了晃她的小手,软着嗓音跟她解释:“我不是担心那男人,我与他非亲非故,这才第二回见面,我担心他作甚,我不过是想着,认识平安郡主交给我的,我既是接下了,怎么也得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到平安郡主跟前不是,再者说,方才你们也不是没听十三娘说,他身份有异,若是什么奸佞之辈,在咱府上干些什么,偷些什么,哪样不是棘手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黄竹后知后觉地点着小脑袋,浑圆的眸子亮晶晶的,里头嵌着的,满满的,都是对温青园的崇拜:“夫人,还是您想的周到,不像奴婢,蠢兮兮的,凡事都想得那样浅显……”
“才不是呢。万不可这样妄自菲薄。”温青园拉着黄竹略带薄茧的小手,哄孩子似的,弯着眉眼儿,盈盈笑道:“咱们黄竹可聪明了,你那是想的长远,与我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夫人,您别安慰我……”
黄竹被夸得不好意思,小脸通红的,低低垂着,傻气的厉害。
温青园忍俊不禁的看着她,眉眼不自觉,软成了一滩春水。
自从肚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她便越发容易心软,尤其是瞧着身边的这些个小妮子,平儿也好,宝丫头也罢,还有春蝉和黄竹,一个二个都不谙世事,单纯的厉害,不论年龄,在她瞧来,都跟孩子无差别。
“夫人,您……您怎么跟哄孩子一样啊……”黄竹不好意思的攥着小拳头,面上又羞又气:“奴婢跟您一般大呢……”
温青园勾着唇,忍不住笑她:“你瞧整日疯闹的模样,瞧着可不像和我一般大的样子。”
“那是您!”黄竹撅着小嘴,闷闷的反驳道:“您瞧着才不像和咱们一般大呢。”
抿着唇转了转眼珠子,她又忍不住低头,闷闷道:“明明相爷都不许您操心事情了的,您眼底还整日整日跟藏了许多事儿一样,奴婢有个时候,都不敢正眼瞧您的眼睛,您每回发呆的时候,眼底都跟有数不尽的感伤似的,有,有个时候,还有杀气呢,可吓人……”
“黄竹!”春蝉死死皱着眉,一把扯着她往后退了好些步,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她,气的说话都不顺畅了:“你一天到晚不想事也就算了,你再在夫人跟前胡乱说话,仔细我同李嬷嬷告状,让她收拾你!”
“算了算了。”
温青园摆着手,唇边依旧勾着一抹怜人的弧度,笑得云淡风轻,而后,低眉转眼间,眸中却不动声色的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春蝉不爱看她这样,气的小脚直跺:“夫人,您别惯着她,往后,她什么都敢说的,您是主子咱们是奴,你顾忌咱们做什么。”
“没事儿。”
温青园朝着二人弯唇,笑得牵强,再难维持先前的情绪。
黄竹也瞧出了异常,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无措地转动小手绞着衣角,小丫头这下彻底沉默了,也不敢再说旁的,唯恐又说错什么,惹得温青园心里难受。
春蝉脾性一向温婉,难得生这样大的气,还是当着温青园跟前。
越想越气不过,春蝉又拽着黄竹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厉声呵了她好几句。
黄竹忍着眼窝子里明晃晃的眼泪,只一个劲的点头,心里也慌得厉害。
好在,没过多久,启封就被寻着了,这份异样,便也就此打破。
白津站在屋外,没再进来,低沉的男声,不带多少感情,冷冷冰冰的,穿透帘子钻进来,径直落在温青园的耳底里。
“夫人,人寻着了,就在他住的那间院子外头,躲在假山后头的,估计是伤势太重,没撑住,自己摔出来的。”
“摔出来的?”
温青园拧着眉,忙大步走了出去。
见着了白津,她又问:“人是醒着的还是晕着的?”
白津朝着温青园,恭敬地抱拳作了个揖,抬眸间,凝神冷言道:“属下去瞧时,人是晕着的。去请的大夫还在路上,大抵再过小半会儿就能到。”
接过身后,春蝉递上来的斗篷,温青园一边将斗篷披上,一边抬脚,头也不回:“我先去瞧瞧。”
她总觉着这男人不对劲。
自打十三娘先前说过那番话之后,她便越发觉着他不对劲,这男人,绝对不简单。
她加快步子赶到启封暂住的院子里,前脚方踏进院门,紧跟着,就听见里头传来七嘴八舌的吵嚷声音。
温青园不悦地皱着眉,与身后的白津对视了眼,而后快步走到屋前。
小手覆上木门,刚要使劲推开,就听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屋内传出,堪堪飘入耳内。
“启公子,您身上有伤,十三娘说了,您眼下还不能下床,不能动的。哎哎哎!启公子,您别动了,奴婢求求您了,奴婢奉命照看您,方才您不见,奴婢都急死了,您要是再出点什么差池,夫人和郡主一定会饶不了奴婢的,您就行行好,别再动了。”
“滚开!”
那男人受着那样重的伤,吼人的气力倒是丝毫不减。
中气十足的,除却虚弱了些,还真能将人唬住。
听着屋内小丫头抽抽噎噎的抽泣声,温青园冷着脸,没再犹豫,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响,屋内几人的视线同一时间被集中在一起。
启封看着进来的温青园一众人,警惕地眯起眼,横眉间隐着煞气,气势汹汹。
“呵,受着伤还不消停呢。”
温青园扶着肚子,优哉游哉的踱步上去,放眼与他对视,半点不怕他。
“你也不用这样瞪着我,你唬得住我底下的小丫鬟,可唬不住我,我相公凶起来,眼神比你的可怕多了。”
启封冷着眼睛,目带凶色,也不搭温青园的话,整个人绷的紧紧的,一脸警惕与杀气。
白津只稍稍感受了片刻,便觉出此人的异常来。
这男人,绝对不简单。
看了眼离男人越来越近的温青园,白津皱了皱眉,上前去,跟在了她身后,也警惕起来,以备不妨之需。
即便那男人重伤,单凭他身上那股子杀气,就不能掉以轻心,保不齐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来。
余光瞥见跟上来的白津,温青园只挑眉,戏谑地勾唇笑了笑。
转眼间,目光再次落到男人身上,这回,她可没了先前的客气。
“启公子,启封,是吧?”
温青园眉眼含着嗤笑,随意地打量着床边坐着的男人,轻蔑地冷哼一声。
“你倒是硬骨头一个,不过,我依旧是那句话,你唬不住我。你也不要觉着我定就是要救你的,若非看在小郡主的面子上,你这会儿只怕已经苟延残喘,到了弥留之际。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接近平安究竟有没有目的,眼下,你只给我老实点,我救好了你,给了平安郡主一个交代,我们也算两清,往后便不会再见,不然,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