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
温青园胡乱的摇着脑袋,哭的更厉害了。
“阿澈是爹爹,爹爹要保护小崽子,不能欺负他,小崽子在园儿的肚子里,能听懂的,阿澈这样说,小崽子会难过的。”
“那阿澈就不说了好不好?你别哭,别哭,哭坏了眼睛,阿澈要心疼的,园儿不能只关心小崽子,不在乎阿澈是不是?”
傅容澈的耐心这辈子大抵都用在了温青园身上,回想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他何曾与谁这样说过话?
他哄孩子一样哄着温青园,半点不耐都没有,她要哭,他便搂着她,给她地方哭,等她哭累了,停下了,站不动了,便自觉的给她当工具,抱着她,带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温青园疲惫的倚在傅容澈怀里,眼睛哭的难受,喉咙也不舒服。
半道,她还要一直跟他说话,时不时的问他问题。
例如方才的:
“阿澈为什么要在暗处一直不出声?最后还要突然扯我一下,吓死我了。”
傅容澈听见,又不能不回,生怕又惹得小妻子落泪。
他无奈的低头下去,碰了碰她的额头,低低的叹气:“我早早就看见你站在暗处,马不停蹄的下来寻你,分明是你一直不搭理我,前头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但凡应我一声,我都不至于被你当做坏人,还要与我兵刃相见。
后面扯你也是,你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对付身后的‘坏人’,也不看看脚下,我若是不拉你,不出意外,你会一脚踩在那块缺了角的台阶上,而现在,守在你身边的就是十三娘了。”
“是这样吗……”
温青园弱弱的看他一眼,显然是心虚了。
不过,更心虚的,还在后头。
这个话头一旦被提起,傅容澈又岂会轻易饶过她。
“说到这,我倒是想问问你了,那句,合作关系,帮着搞我家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真想帮着靖王来搞我?起因还只是因为怕我抓你回去折磨你?”
“不,不是……”
温青园哭丧着脸,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努努嘴,试图跟男人解释:“阿澈,你听我说,我那纯属胡编乱造为了自保的,我怎么可能帮着外人来搞你啊!你是我的相公,是我最爱最爱的人,我哪怕是搞自己,都不会舍得搞你的!”
傅容澈挑挑眉,神情不置可否:“如此而已?”
“真的真的真的!”温青园一连保证,而后又拍拍胸脯发誓:“我若有半句虚假,就天打雷劈,不得好……唔!”
最后一个字,被傅容澈突如其来的唇封在嘴里,温青园呜咽一声,眼睛一下就湿了。
傅容澈不悦,吻了五个呼吸,才施施然放开她。
“以后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温青园点了点被咬的发胀的唇,郁闷了:“阿澈是小狗,总咬人。”
傅容澈朝着她龇牙咧嘴,学了声狗叫,恶狠狠的瞪她:“就咬你,谁叫你说胡话。”
温青园猫儿似得呜咽一声,没敢反驳。
沉吟须臾,她又钻进他的怀里,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手指都不愿再动弹。
她闷闷的仰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有些颓废:“阿澈你怎么这么大的权利,我还以为我好歹能出城,好歹能在城外待上十天半个月的……结果,我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你抓回去了……”
傅容澈凤眸一眯,神情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在城外待上十天半个月?一个晚上,已经是最大的期限,你还不满足?”
一连两个问句,句句不善,温青园身子一僵,忙不迭摇头。
“我不说了……我困了,我最爱阿澈,阿澈也最爱我,以后我再也不离开阿澈了,回去也不要叫醒我,你直接抱着我回房好了,我睡了!”
“……”
温青园一席交代,说的飞快,匆匆说完,匆匆入睡,眼睛一闭便没了动静。
本是装睡,傅容澈也不拆穿她,于是乎,满身的疲惫得以舒展,自突破口而去,飞快占据了她的每一寸骨肉。
她装着装着,眼皮便真的睁不开了,好似有千斤重,耳边的声音也逐渐迷糊远去,恍恍惚惚间,意识尤为的不清醒。
迷离中,最后的记忆,是自头顶传来的一声,无奈又宠溺的轻笑。
男人似乎说了句什么,温青园只记得那句话满满的全是无奈和纵容,她努力想听清,却不得法,而后,便彻彻底底失去意识,不省人事了。
翌日醒来,外头的天还没大亮,窗外有树影婆娑,寒风不断。
温青园缩在被子里,看着睁眼后,眼前熟悉的朦胧,脑子有一瞬的茫然恍惚。
回神后许久,身边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热气裹着自己,温青园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时辰还未到,傅容澈并未起床,她只需得稍稍歪头,便能看见那张总会让她心头一动的俊颜。
他应该醒着,温青园一动不敢动,她怕惊扰身边的人。
历经昨夜的事情,陡然相对,难免会觉得难为情。
温青园小心翼翼的动了动眼珠,连呼吸都变得战战兢兢。
昨夜她是哭着睡着的,醒来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她不用照镜子都能预想到自己眼睛的肿胀程度。
她不敢说话,但大概,声音也是哑的吧。
温青园从来没有觉得早上的时光这么难熬过,她想闭上眼睛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奈何屋外的鸟鸣一声不断,清脆又炸耳,吵得她根本睡不了。
而且,她总不能躲一辈子吧,古语有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早晚要面对面,到那时,认认真真的坐下来谈起昨晚的丑事,岂不是更难为情……
温青园苦着脸,好一阵挣扎,可算是愿意张开嘴……
“你饿吗?”
“……”
好突然……
温青园愣住了……自身边幽幽响起的声音也随即戛然而止。
沉默须臾,温青园有些颓然:“你……知道我醒了?”
傅容澈点点头,嘴角扬着一抹浅笑:“你一醒我就知道了。”
她睡觉的气息很稳,醒来的时候会变,他记得,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
温青园眨巴了下眼睛,心跳的有些快。
她不回话男人也不着急。
趁她沉吟的间隙,傅容澈顺着楼她的姿势,将人往怀里拉了拉,灼热的气息,星星点点喷洒而下,温青园身子一僵,当即不敢乱动。
傅容澈埋头在温青园肩头,声音有些闷:“园儿,可是要与我生嫌隙吗?”
“不是……”
温青园果断摇头,声音有底气,却不大。
“我怕阿澈要嫌我……”
“我为何要嫌你?”
男人弯眉眯眼,痴痴的笑,凉薄的唇轻轻印在温青园白净的脖颈间,鼻尖细细嗅着温青园身上淡淡的女儿香。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激的温青园直缩脖子。
她眯着眼,矜羞的往前躲一些,身后男人紧跟着就贴上来,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温青园闷着嗓子呜咽一声,他又将脑袋埋得更深。
“园儿,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我们不该把上辈子的介怀带来这辈子,我与你在一起便是圆满,便不想再想其他。如今我有你,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我不奢望更多,也不想再失去任何到手的珍宝,我不会弃你,也只求你不要离我。”
傅容澈说的深沉,埋在温青园脖间说出的声音,又闷又沉。
温青园稍稍垂眸,静默须臾,陡然又笑。
“阿澈的话,好耳熟啊。”
她抬手揉毛球似的揉着傅容澈毛茸茸的发顶,努力掩盖笑声里的哭腔。
“我前不久读过一书,名唤《香丹记》,里头的男角儿也是如此款款深情的同女角儿传情,结果转背儿就抛妻弃子,为求功名,迎娶官宦之女,飞黄腾达后,更是弃原配嫡子于敝履……”
傅容澈不满的在温青园颈间咬了一口:“园儿这是在把我同那样的男子相提并论?园儿不信我?觉得我也会抛妻弃子,做个薄情寡义的郎君?”
温青园摇摇头,翻身搂住傅容澈的腰,整个人往下缩了缩,钻进他的怀里。
“阿澈怎会与那男角儿一般,阿澈如今的地位,哪里需要求功名,阿澈愿意接纳这样的园儿,又何来薄情寡义一说?阿澈便是阿澈,怎可与那负心郎相提并论,我不过随口胡诌,那书,我也是不曾看过的。”
傅容澈闷闷又在她身上轻轻咬了一口,这回倒是没再闷声闷气。
温青园瞥见那张暗处的笑颜,随即也松了口气。
如此,也算是叫温青园过了自己心头那关,阿澈是真的不在意,她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同时还难为阿澈。
昨晚一夜熟睡,眼下清醒着,想得也多些,却并无坏处。
而后,她便再不走了,托了这半晚上出逃的福,她算是明白了,阿澈离不得她,她又何尝离得开阿澈,哪怕是硬逼着自己狠下心来离开,转瞬又会因为一点一滴的细节忆起他,阿澈是早已刻入骨髓的存在,阿澈不会放她离开,她也注定了离不得。
既是注定了要叨扰,何不妨用这辈子去还上辈子的情,于她,于他,都是最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