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糟老头,您老今儿舍得电话费了?竟然想着给我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张昊泽习惯性摸了摸鼻尖,伸了个懒腰,懒懒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你这臭小子!回来连电话都不打,快到了才发一条短信的人,有脸说我?况且谁稀罕你回来,高中毕业了不在城里待着去打工,自己不去挣钱,回来剥削我这个老不死的吗?哼!”。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愤愤不满的声音,一声哼后,便传来了嘟嘟声。
“死老头,糟老头,我就是要回来剥削死你。”
坐在车尾角落座位上的张昊泽,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嘟囔了几句后,便将手机收好,望着车窗外愣愣的发起了呆。
从江垣市一早出发,已经坐了快一天的大巴车,在途经了几个车站后,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此时的大巴车上,仅有着十来个乘客,稀稀拉拉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打着瞌睡,玩着手机,磕着瓜子……各自都在做着能消磨时间的事情。
半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大巴车刚好在一个车站站台停靠了下来,张昊泽看了看时间,暗自嘀咕着:
“都晚上9点了,才熬到这里,回来一趟是真的累啊,不过下一站也总算是到石板村的村头了”。
此时从车上,陆陆陆续续下了七个乘客后,仅有一个年纪看上去似有七十来岁的驼背老妪,从这个车站的站台上了车。
这时的车上除了张昊泽和老妪,就只剩下靠近车前,零散坐着的其他三人。
这三人和张昊泽一样,都是石板村的村民,见到张昊泽,仅仅只是出于礼貌的招呼一声。
不大的石板村,也就住着五十来户人家,而张昊泽爷孙二人,是十九年前才搬到这里的,毕竟是外来人,两人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和朋友。
况且,张昊泽的爷爷,性格太过孤僻,就算与村民们碰了面,也不主动去与他们寒暄两句,而一些主动与张昊泽爷爷打招呼的村民们,常常都感觉是热脸贴着冷屁股。
而张昊泽,从小叛逆且带有痞性,名声不好,贫嘴贪玩,还常常在各个村民家周瞎转悠,做些偷菜摸鸡之事。
久而久之,村民们便和与他们疏远了起来,也没了什么来往。
老妪上车后,整个车厢顿时就弥漫出一股烂肉腐臭味,张昊泽和其他村民,几乎同时捂住鼻子,打开车窗,满眼嫌弃厌恶的看着车厢内走动着的老妪。
这味道太过难闻,若非爷爷给张昊泽定下的那条“人在外,得要脸”的准则,不然早就痞性爆发的骂开了。
车上不论前后,基本上都是空座,而老妪却径直来到了车尾,直接就坐到了张昊泽身边,老妪坐下后,一动也不动,眼睛也直直的看着前面。
“不会吧!这婆子怎么挑我这里坐着,不至于那么衰吧!”。
张昊泽紧紧捂住鼻子,急忙大大的推开了旁边的车窗,此刻他心里的感受,犹如羊驼过境,扬鞭策马,奔腾不息。
张昊泽眼角的余光厌恶的往边上一瞥,顿时就愣住了。
夏天六月的夜,是很闷热的,张昊泽与车上的其他人,此时都是穿着短袖薄裤。
而老妪,却身着厚厚的青灰长袄棉裤,黑色的棉布鞋里,一双长白厚袜紧紧扎着裤脚,妥妥的寒冬装扮,光是看着就觉得闷热要死。
老妪双眼浑浊,灰垢铺脸似久未洗脸,深深的皱纹如枯树死皮,还布着大片黑斑,更奇怪的是,老妪手上还拄着一把破旧黑伞。
张昊泽坐在靠窗角落,老妪坐在堵住出去过道的位置,虽然前面座位的椅背与上面的行李储物箱之间有着缝隙,但却不够张昊泽翻出去。
最后张昊泽始终受不了那味儿,强忍着恶臭,看着老妪道:
“老婆婆让下,我晕车想吐,得换到前面座位去,免得我吐的时候你也难受!”
老妪似未听到话,毫无理会,仍如木头一般,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张昊泽以为自己声音小了,臭老妪耳朵可能不利索未听见,于是提高了声音,连说了三四遍,一声比一声大,到了后面,几乎是吼出声来。
然而,老妪依旧无理无睬。
吼的大脑有些缺氧的张昊泽,此时哪里还有“人在外,得要脸”的准则,忍不住嘴的开始骂道:
“死老婆子,又腌臜又耳聋,你鼻子都烂了吧,身上有啥味都不知道,我这三好青年今天是触了多大的霉头,受你这个邋遢的死臭聋耳婆子的折磨!”。
近距离被老妪身上的臭味熏久了,张昊泽还真就开始晕车了。
郁闷不已的张昊泽,只好将半个头伸出窗外“哕哕”呕吐着,死命地呼吸着窗外的空气,心中不停默念:“眼不见为净就不烦,鼻不闻那味就不吐!”。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大腿处似乎被什么碰了下,下意识的缩回脖子一看。
原本坐在那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臭聋老妪,似是在嫌弃张昊泽的呕吐物会随风飘到自己身上,身子竟是稍微往外移了移,还正伸着枯枝瘦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塑料口袋,放在了张昊泽的大腿上。
不过老妪的目光,依旧直直的看着前方。
张昊泽看着腿上的小塑料口袋,皱皱巴巴,上面不仅沾着黑腻腻的不明脏物,还从上面散发出一股食物腐臭发馊的味道,直熏的张昊泽更加反胃了。
张昊泽大腿急忙一抖,将那小塑料口袋给抖丢在了地上,一边干哕着,一边恶狠狠的看着老妪,大声叫道:
“哕……我勒个去,你还嫌弃上我来了……哕……你这老家伙是故意来搞我的吧!”
而此时一直静坐着的老妪动了,她偏过头,看着张昊泽,长长的一咧嘴似是在笑,夸张的嘴角几乎都要勾到耳垂了,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得张昊泽连忙打了个寒颤。
同时,老妪发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阴测测地对张昊泽问道:
“小娃娃是石板村哪家的人呀?”。
张昊泽闻言,眼睛一翻白眼的回道:
“你个臭聋婆子,没礼貌还没家教!我又不认识你,不知道问别人前,要先说自己的吗,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见,白了等于白问。”
“婆子我是这附近李家村里的,不认识很正常。”。
张昊泽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而是瘪着嘴,十分不爽的呵呵着:
“呵呵,瞎编也不打稿子,石板村周边方圆三十里只有红沙岭村和竹林村两个村子,啥时候还蹦出个李家村的,就算……”。
“就是李家村!”。
老妪直接打断张昊泽的话,眯着浑浊双眼,森森然地看着张昊泽,似要把张昊泽看穿一般。
被老妪这般死死盯着,张昊泽心底竟开始有些发寒起来,却又突然一愣,结结巴巴的惊道:
“你……你这婆子听……听的见?那我刚才说的你……你都听到了?”。
老妪脸上的笑容比之前似乎更甚,松弛的皮扯着嘴角似乎拉的更长了,看的张昊泽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老妪看着张昊泽的小动作,竟是阴测测的笑出声来,同时主动向边上挪了一个座位,阴沉沉的自说自话道:
“桀桀桀桀……但愿石板村是个好地方吧!”。
挪完座位后,老妪又回到了之前一动不动的状态,眼睛继续直直盯着前方, 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
张昊泽大晚上听着老妪有些瘆人的笑声,浑身汗毛直竖,此时见老妪挪开了座位,生怕会反悔一般,立马背起行李包,没有丝毫犹豫,逃一般离开了车尾位置,换到了靠车头的座位去了。
不过好在张昊泽脸皮够厚,很快便恢复了心情,在前面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消磨了半小时后,终是到了石板村村头车站。
大巴车刚停稳不到几秒,张昊泽便收拾起行李包,准备下车,同时,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车尾之前的座位。
除了车厢内臭味依旧,却已不见那老妪的身影,张昊泽心中不免好奇且惊讶的想到:咦?这怪婆子来石板村干嘛,不过真牛逼,那么大年纪,腿脚倒挺利索的,下车下的比我还快。
从石板村村头车站出发去张昊泽家里,一路上虽不难走,但毕竟是偏远贫穷的农村,去的这一路上,也没其他什么交通工具可以借助,从车站回家全得靠步行,走到家里需得花上四十来分钟。
张昊泽此时归家心切,便不再多想,快下了车后,除了去了趟厕所,以及稍稍活动活动了久坐发酸的身子的事情外,便不再耽搁停留,很快就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