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听到“华璇回国”这几个字后,宋知心就做好了见到她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那天刚好是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要贴对联。
其实别墅里的一切都可以安排人做好,但是宋知心觉得不是自己亲手布置的就没意思了,于是她和宋蔚德一起,布置她现在住的这座蒋承昀的别墅。
自打许民达出事离开南城,宋知心将宋蔚德送出国的计划就取消了。还能把爸爸接过来一起过年,宋知心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彼时她刚将几个红灯笼挂在院子里,又将蒋承昀亲手写的对联贴在外边的雕花大门两侧。
蒋承昀的字遒劲有力,极有风骨,宋知心盯着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字如其人,对不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宋知心转头,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她很高,很瘦,穿着深咖色的羊绒大衣,到耳下的栗色中短发光泽顺滑,一张脸白皙清透,单眼皮凤眼,是个气质非常干净利落的女人。
她的下半张脸隐在宽格子棕色围巾里,宋知心却觉得她的唇角应该是带着笑的。
她点头:“华璇小姐。”
“你好。”华璇说,“能进去喝杯热红酒吗?”
隔着雕花大门,华璇看见了雪棚下正在燃烧的小泥炉。
来了就是客人,宋知心没有不迎的道理。
她带着华璇进院,准备把小桌上的东西搬进别墅里,却被华璇阻止了:“就在院子里吧,挺好的。”
雪棚四周有透明玻璃密封,里边燃着炭火,很暖。
华璇摘下围巾、脱掉大衣,盘腿坐在蒲·团上,撑着下巴就开始打量宋知心。
宋知心坦然任她看,同时内心猜测,华璇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示·威?警告?还是甩给她一张几百万的支票让她离开蒋承昀?
宋知心没有这种“情敌相见”的经历,实在没有经验。
她摆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给杯壁上挂蜂蜜,然后倒热红酒。
华璇捧过杯子,一看:“这不是我送他的那套汝窑吗?他还用着呢?”
“新的。”宋知心说,“我昨天从储物间里找出来的,里边还有不少,我觉得这套好看就用了。”
华璇一撇嘴:“我就知道,我送他的东西他不可能用。”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得意洋洋:“所以我送的是假的。”
宋知心:“?”
“要是真的,这不白瞎了?”华璇说,“我这些年送他的礼物,全是赝品。”
宋知心:“……”
“杯子是假的,但酒是真的。”华璇喝了一口,赞美了一句宋知心煮红酒的手艺,说,“有酒了,也该有故事了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当然是你们的故事。”华璇道,“我真的很好奇。”
宋知心笑了笑,给她讲了起来。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修饰,讲年幼骄横的自己欺负周承昀,把他的一套画册撕成了碎片,后来才知道那套画册是他养父最后送给他的礼物,他一星期没和她说话。
讲她带领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欺负他,他还是愿意给她蹲下系鞋带。
讲上小学后,周承昀被同学们戏称为宋大小姐的狗。有一次她遇到校外小流氓的调戏,他冲上去一打五,被揍地在地上起不来。
讲上初中后,她遭遇过一次绑架,被关在一个房子里几天几夜得了幽闭恐惧症,晚上睡不着。他每天半夜都偷偷溜进去,在她的房间打地铺,她一个翻身他就会醒来,等天亮再溜走。细算他那个时候每天最多睡三四个小时,却还是能考年级第一。
讲她的幽闭恐惧症好了,他却瘦了二十多斤,吓得家里大人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她从医院拿到痊愈结果那天,他在家里蒙头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发了将近四十度的高烧。
讲一次秋游遭遇泥石流,他背着她走了二十多公里,回家后他的脚底全是血泡,她的鞋都没有脏。
讲他们一起练琴,一起骑马,一起打高尔夫,一起分一块儿提拉米苏,一起抢一碗杨枝甘露。
讲一个幼稚的赌局,一场隐秘的恋爱,一次惨淡的分手。
讲到炉上的红酒添了一波又一波,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华璇擦泪的纸团堆了满桌。
“妈的,好纯爱。”华璇吸着鼻子,“凭什么我家保姆没儿子?他们欠我一个青梅竹马。”
宋知心:“……”这该怎么安慰?
“算了。”华璇又说,“我家那破环境,我也早恋不起来。”
宋知心无语,只得又给她倒了杯酒。
华璇往杯子里多加了一根肉桂,忽然说:“我喜欢蒋承昀。”
宋知心想,终于来了吗?
她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不喜欢我呗。这都好几年了,我追着他,我他妈在他跟前说话我都夹着嗓子,我都不敢发火,我塑造完美人设,也没见他喜欢上我。我漂亮,有钱,我性格也不差,他就是不对我来电。”华璇直接干了一杯红酒,把赝品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我他妈就不辛苦吗?”
华璇又拽了一张纸巾:“以前都是别人追我,我第一次追人,追了好几年还没追上,我不丢人吗?我华小姐不要面子的吗?我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回国?我他妈没脸回来。我知道蒋承昀也不想让我回来,怕我找你麻烦,索性我就不回来。要不是家里催催催,我现在夏威夷晒太阳呢我!”
“都怪蒋承昀,害我丢大脸!装都不和我装,我说你和我好了,再把我甩了,起码在别人眼里我得到过你,他也不配合,他说那样他的情感经历就不干净了。啊,合着我是什么污点呗?他蒋承昀是一张白纸,我就是一滴墨?”
宋知心:“……”
“烦死了。”华璇得出最终结论,“男人都是什么破玩意。”
正巧来送果盘的宋蔚德:“……”
他是见闺女和这位客人聊了大半天了,一直在说话,觉得她们嗓子应该润一润,没想到一来就被地图炮了。
华璇看着宋蔚德,给刚刚的话进行补充:“括号除了宋爸爸括号完毕。”
宋蔚德笑了,宋知心也没忍住。
这位华小姐,是个什么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