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出了昨日世子爷一事后,其他几个姑娘,无论是庶出还是嫡出,仿佛都一致达成了共识,要做的第一个就是将楚云媱踢出去,而后在小团体抱队争取俩名伴读之位。
因为依安国公对她的宠爱,还有昨日永安世子对其他表妹都没个好脸,偏偏待楚云媱格外不同,早就不知惹来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嫉妒,更成了明里暗里的肉中刺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几个姑娘联起手来排挤苏媱,是因为她们都知道苏媱的底细,一个乡下回来才没多久恐怕连字都不识一个的村姑草包。更别说从来没有在人面前展示过的琴棋书画,听她院子伺候的丫鬟说更是连女红都拿不出手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去当伴读呢?
花嬷嬷和邓嬷嬷是王府来的,某种意义上就是王妃的眼线,只要破坏了楚云媱在这两位嬷嬷心里的印象,那事情便已经成了一半。
即使在得世子青眼与侯爷喜爱又待如何,郡主的陪读岂止会是大字不识的草包,说出去都不嫌丢人现眼,哪怕是农户之女都比大字不识的草包千金小姐要来得有面。
所以今天,楚云妙一定要逼着楚云媱在众目睽睽之下写字,好让她彻底颜面扫地,再无半分起复之机。
其他姑娘也热情地帮腔,此事对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乐得做那落井下石之人嫌看热闹不够大似的。
邓嬷嬷知道苏媱在自家世子面前恐是个落下印象的人,可在她心中归根结底是不喜欢这种除了脸生得艳,其他一无是处的草包样的,何况还是个不懂规矩的。教导礼仪的已经到了第三天,而人家才是第一天来,说得难听点恐怕就是不将郡王妃放在眼中,思前想后,于是邓嬷嬷笑着看向苏瑶:“五姑娘,你就随便写几个字吧。”
苏媱听完了全程,就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注意了,可惜她们的算盘要彻底落空了。因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可不是被错抱养在乡下十五年的楚云媱,而是前世已经活到了三十岁的人精苏媱。
到时打脸不成反被打脸,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的心情是否舒坦不。
苏媱笑了,站起身对邓嬷嬷福了一礼,道:“既然几位姐妹都这样说了,我这当事人怎么能不满足你们这点小小的心愿呢?否则就说明我这人太不近人情了。”
“毕竟嬷嬷,不瞒您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被抱错了,阴差阳错之下,四姑娘被抱回侯府,而我留在农家,正月底才刚刚被父亲找回来。我自小没有条件,比不得在富贵乡长大的各位姐妹,于笔墨和针线上有很多不足,还请嬷嬷见谅。”
楚云妙一听,连忙道:“五姑娘这一招祸水东引用得好,可是并不是我害你如此,你不要什么都赖我。就算你一定要卖可怜,但你要知道,两位嬷嬷是过来给县主选伴读的,可不是选会讲故事的人,你就是有再多委屈,也不能想着以此来蒙混过关吧?”
六姑娘听了后也跟嘴道:“是啊,让你写你就写,说这么多做什么?”语气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甚至是幸灾乐祸。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之仇,还有若不是楚云媱跑到父亲耳边说了什么,姨娘又岂会被父亲呵斥甚至是连现在都还被禁足在院子里头。
昨日教礼仪的花嬷嬷今日也在,她只知道五姑娘是才回府不久的,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因缘。她无端不喜楚云妙,占了人家的身份和地位,还能说出“并不是我害你如此,你不要什么都赖我”这种混账话来,可见心性是个薄凉的,可是昨日可见这位五姑娘也非是个好想与的,只能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俩位嬷嬷是王府的人,心里以王府的利益为最大,五姑娘虽然身世坎坷,惹人心疼,但终究是郡主的事更要紧,一个不识字、不通笔墨的姑娘,是没法给他们家郡主当伴读的。
“那媱媱便恭敬不如从命,给各位看看眼。”苏媱嘴觉洽着冷笑,行云流水似花拂柳步移到早已准备好的书几上,上头文房四宝一具应有。
“别是乱装什么大尾巴狼才好,就算五姑娘字丑我们姐妹也不会笑话你的,毕竟府中谁都知道五姑娘才刚从乡下回来没多久。”楚云婷似乎看不惯她这副平静不起半分波澜的表情,与她设想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忍不住出声刺她。
“你就少说俩句,五姑娘定是胸有成竹的。”楚云妙同楚云婷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倒是相得益彰,只不过脸上的讥讽实在是过于令人注目。
“等我写完你们不就便知是大尾巴狼还是胸有成竹了,毕竟我可不能同这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不同。”说完,苏媱就提笔蘸墨,气定神闲的在纸上挥挥洒洒写了一首小词。
旁边的俩位嬷嬷一直不曾离开她提笔蘸墨的手半眼,纸是好纸,墨是好墨,这字自然是好字,就连邓嬷嬷都忍不住惊叹一句;“好字。”
楚云妙与楚云婷都被苏媱这挥毫自若的气势镇住了,还有俩位嬷嬷的夸奖声,立刻上前去看,其他几个姑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也都围了过去。只见苏媱面前的宣纸上,端端正正写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一手楷书娟秀端秀清新,又透着金钩铁划之气,纵然是不识字之人也得赞上一句好字。
这可谓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春。俩位嬷嬷都认定楚云媱定是不识字了,心里的期望很低,而等苏媱行云流水顺畅地写出字以后,这一手字大大超出了俩位嬷嬷的预期,甚至是面面相觑。
怎么样都想不到一个原本只应养在乡下十五年恐连字都不识的姑娘居然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就连当下大家都毫不逊色,怪不得安国公将人当成个宝似的,就连世子都对其刮目相看,倒也不无道理。
而且这首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一语双关,妙得很。
就是不知这位五姑娘的字师承何处,不过看其行走勾勒中倒是有几分像他们家的世子爷,花嬷嬷和邓嬷嬷二人相互对视一样,沉默不言,因为她们谁都不肯确定世子与眼前这位五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不成真的是应了王妃之命,年纪到了需得娶一世子妃回去,虽然这位五姑娘颜色姣好如满月,可其他的软件配置不知如何。
苏媱一看俩位嬷嬷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嘴里想被塞了把屎一样的便秘表情,心情大好的搁下兔毫毛笔,对楚云妙弯唇讽刺道:“我从没有怨过四姑娘半分,不觉得是你鸠占鹊巢,害我至此。反倒是四姑娘,你好像一直不能介怀,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这件事巴不得囔囔天下人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假小姐,我楚云媱现在不防当着众姐妹和两位嬷嬷,我不妨直说吧,我楚云媱不介意你的存在,再说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高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缓缓走出。
苏媱还嫌不够刺激她似的,拿着那对潋滟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许久,嗤笑出声;“你一个不过是白白得了便宜待在侯府十多年的乡下孩子罢了,真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跟我这么说话的,多大脸啊,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同你计较都失了我的身份,若是换成你,你会同衣服上沾上的泥巴星子生气与置气不成吗!”
楚云妙脸色极难看,一击不成,反而被楚云瑶倒咬一口。甚至是不管不顾的戳破了她的痛处,气得手指发抖,下唇死死咬着才能控制不上去强抓花楚云媱脸的冲动。
俩行清泪自流淌而下,指着人手指颤抖的说:“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恨我霸占你的身份,可我要是有得选择我肯定也不会这样做的,再说当年的事又不是我做的,我知道我平白占用了你的身份享受了这么多年,可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五姑娘何故如此羞辱我。”
苏媱双手抱胸冷冷地对楚云妙说:“好一个没错,你说你没错,调换我们身份的人也没错,母亲也没错,那是我的错吗?那不知你说是谁见钱眼开,动了歪心思?他们又是为了谁蓄意将我调换,只为让自己的女儿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这些话上辈子的楚云媱早就想说了,楚云妙一直是一副“我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可是她为什么不想想,陈父陈母为什么要将两个孩子调换?还不是为了让楚云妙过好日子。诚然是陈父陈母歹毒自私,可是楚云妙,就真的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父母骗来的荣华富贵,还理直气壮地指责楚云瑶这个真正的、唯一的受害者吗?
果然贱人就是贱人,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