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十三不知道该装不知道能混多久是多久还是直接回头直面恐惧,那人已经一把揪住曲十三的后领给她领了起来转正。
“啊啊啊啊啊啊小的一介草民只是饿坏了才冒雄心豹子胆来祖宗姥爷的祠堂偷些吃食,小的的爹和弟弟……”曲十三正还要编时,突然察觉对方好像没有想杀她,而是发出了一声熟悉的、轻轻的笑。
曲十三深吸一口气睁眼瞟了一眼,从眼缝中漏进来朦胧的光影里,她看到了段容与的眼睛,正弯弯地含着笑意。
“这位小草民怕真是饿极了,竟然跑到人家祠堂里来觅人家给祖宗的吃食。”
曲十三已经在想用幻术给他弄晕再删除记忆然后溜之大吉了。
“你来这里,到底要干嘛,不是说过我会帮你做的吗?”
“真是来偷吃的你信吗?”曲十三抬起头真诚地看着他。
“……不信。”
曲十三只好两手一摊,段容与松了她,曲十三拿出了一根银针,说:
“这个毒,银针试不出来。”说着上手又是一扎,心里已经说了好几次对不住了,段容与刚想制止已经晚了,真是太对不住姚老人家了……
段容与见状上前查看,道:“姚大人死于五脏六腑受到严重损害,且有腐蚀的痕迹,,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中毒所致。”
“除非他们说谎了,想伪造一个假象让我们猜不到真实的情况,或者有人技艺高超……”
“寻常几乎不可能。”
没错,寻常人的确不可能,但非同寻常的人或许可以。虽然曲十三偏向于是江家用幻术,但毕竟还没调查清楚,而且伪造假象,利用舆论假借人言也并非不可能,只要所有人都说死时他们是这样的,那他们就是这样的,因为真正的被害者没法活过来给侦查者讲述真相。
段容与起身,说:“你这次偷偷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你完全可以和我说,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你一个弱女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砰的一声,被段容与关上的门被再次突然撞开,此时两人已经来不及躲了。
“你们到底还要做什么!”
来人怕是在门口只听见了段容与的最后那番话误会了什么,但奈何两人都是鬼祟地行事,做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是想跑。来人看衣着打扮,不像是寻常人等,段容与看了他一眼,说:“你们不是姚家的人,你们又来这里做什么?”
曲十三一惊,段容与不简单,这他都能认出来?!
“段公子好眼力,我们江家是京城最大的父母官,上面就是皇帝!朝廷重臣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要保护现场!以免小人从中做梗。”
说着那人看了曲十三一眼,上下打量,曲十三不仅心里一惊,想着大部分人还是只听过她曲十三豆蔻姑娘,风满花魁的名头,真的见过她的贵族那还是少的吧,应该不多吧……
曲十三正还在心里嘀咕,就听到那人说:“段公子出门办事,什么时候还带个女人?这位姑娘生的……倒是真的十分俊俏,莫非这位姑娘是……?”
“关键时候用美人计。”
“……”
“……”
曲十三看见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表情,又很快的变成了戏谑。
“我若今日要以擅闯姚府重地的名义抓你,段公子可否一用美人计?”
段容与看了曲十三一眼,说到:
“很可惜我并非擅闯,只觉得姚自清的死有蹊跷,所以亲自来看看,这位姑娘略懂医药,带来帮忙。”
“原来如此,但恐怕如此偷摸的行事,还是不行啊。”
“在下说的是必要情况,不过也是玩笑话罢了,江公子通情达理,不会如此。”
江山雨还想说什么,段容与已经拉着曲十三乘机冲出了重围,跑了出去跳上围墙,一溜烟飞走了。
曲十三回头看看,江山雨竟然并未追上来,只看到了他隐约在黑暗之中,不明所以的表情。曲十三不禁赞叹段容与身手真是好,带个人还这么轻快。
段容与送了曲十三回去,曲十三看了眼段容与,没说什么,只作了一揖道:“多谢。”
两人平静了一会儿,曲十三又说:“你们认识。”
“对,江家长子,江山雨。平日里常惹是生非滥用公权,这次被他逮到要是没讹上我们已经很好了。”
“这么给你面子?”
“我也做过他们家的探子,知道不少东西,兄弟遍江湖,应该不会过多追究。”
“很危险。”
“当然,因为知道的多了,但是因为我知道的多,想要知道的人也多,也会有保护我的人,你放心我死不了。”
“你不是世家子弟,怕是很难真的可以保护你。”
“无妨,潇洒一日是一日,若哪天真要我死,我早就逍遥快活过了,也值了。”
曲十三不说话,眼前这个人和那些人的利益牵扯太多,怕自己要是同他深交,也是在将来用一个价格就可以买来的消息而已。
曲十三看着眼前的人,有种熟悉又不熟悉的奇怪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曲十三谢过同段容与告别,段容与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冲动行事。看着段容与离去的背影,今晚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地闪现,五味杂陈。
曲十三打算回房歇息,走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回头,好像看到那个身影还在那里。曲十三跟自己说不要多想。
曲十三再次躺到榻上,合着眼,脑子却想了很多东西,想姚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段容与为什么会和江山雨认识,段容与……她又想到了姜十一……
很快曲十三的神智开始慢慢弱了下去,便酣睡了起来。
-
第二日,曲十三睡到了巳时,醒来以后隐隐约约听到众多人正在议论一件惊天大事的嘈杂声,开了门探头出去看看,竟然听到的是说姚家案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她一冲出去就撞上了曲知画,曲十三忙问:“曲妈妈,这是出了什么事?”
曲知画把她带到一边,说:“他们说姚家老爷和姚大公子是那段容与给害的,你说那段公子平日里看着一表人才,怎么就会去杀人呢?十三啊我知道你平日里与他还算交好,你也……”
“段容与现在在哪里?”
曲知画一愣,答道:“估计现在正去大理寺的路上……哎十三!你这是干什么啊!”
曲十三直接飞奔出了风满楼,跳了僻静没人的地方直接催动桃花佩召出江离剑,那剑瞬间变大数倍,曲十三飞速踏上江离剑再捻个隐身诀向大理寺飞去。
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曲十三不知道江家会把他怎么样,但毕竟也是交好许久,昨日也才救她一命,怎么说也该了了恩情。
曲十三借着高处,四处找着段容与可能会在的地方,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但如此这般的大案捉拿归案,想必应该会走大路,果然不出所料,在西市附近找到了段容与。他被关在一个又小又破的木笼子里,被一匹马拉着,两边的人因为是在西市,有很多的胡人,回纥人等,大部分人用奇怪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有的人用鸡蛋,什么的砸向他,让原本清爽干净的像风一样的人,如今却如此的不堪,可比起砸到身上的这些腌臢,人言更让人痛苦。
明明昨晚还是白衣携笛的翩翩公子,今日却成了狭小笼中人人可辱的牲畜。
曲十三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许是因为想到自己被姜十一曾经也如此侮辱过。况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他做的。
曲十三想不通,悄悄地靠近地面,听到有人说:
“段容与也真是的,据说昨晚段容与鬼鬼祟祟溜进姚老爷子的灵堂,想给人尸身偷走,好让一切无迹可寻啊!”
“对啊,平日里一表人才,真是人面兽心,如今这窝囊样,也活该了他害死姚大人!”说着那人还抹了把泪。
“幸好江大公子带人发现的及时,当场抓获,现在就要送去大理寺审讯……”
段容与难道昨晚回去了?
听到他们还在议论,曲十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他们身后。“我请问两位大哥,为什么这样就能证明就是他干的?”
两人看着曲十三一张清丽可人的脸,明明还是温婉的女子,此时的眼神却透着一种温柔的不耐烦。
“呃……这位姑娘是与段公子有……”
“我想知道为什么。”
“这……这江大公子直接这么说了,姚家也没说什么,我们能说什么,那不就是了吗……”
曲十三这下才明白,江山雨根本没有放过他。江家肯定不是干净的,段容与跟他们估计是有些什么过节,这江大夫人显然想拉段容与下水,只是不知道是替罪羊,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局。
这里人很多,偷用幻术也许可以浑水摸鱼,曲十三四处看看,发现酒肆前恰好种了洛神花,于是曲十三采了一朵化成一只蝴蝶飞进了段容与的笼子。段容与看着那只突然飞进来的红色蝴蝶,不知怎的他竟精准地看向了曲十三的方向,曲十三感觉到了一双灼热的眼眸对上了自己,她知道段容与看到她了。
咔嚓一声,因为人很多很嘈杂,所以押送的人并未发现锁突然开了。
段容与诧异的一愣,然后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看着曲十三,好像很严肃。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牢笼,踩着那几人的脑袋借力飞上了屋顶。回头看了一眼曲十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曲十三知道自己不能跟上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直觉,她不用害怕在段容与的面前偷偷地用幻术,她好像非常肯定,这个人一定不会置她于死地。
“段容与跑了!快追!”
“他怎么跑的?他怎么打开的锁?是不是你没锁好!”
“我记得明明锁了啊,我还锁了两个,段容与这人平时里就爱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肯定身上有点什么撬锁的东西!”
曲十三听到了,突然知道为什么段容与为什么这么严肃地看她了……
他段容与怎么就老干偷鸡摸狗的事了?
别人不知道是曲十三用幻术,但是大家看到的,就是段容与的锁自己开了然后逃之夭夭,不是他自己搞的还能是谁?
曲十三的确觉得自己大意了,内心不禁抱歉。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真相,还段容与清白。
其实她有足够的证据,只是非必要,她并不想说出来。
但此时恐怕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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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曲十三穿戴整齐,画好了妆,戴了只有满月礼她才会戴的珠钗。曲十三的红裙,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更加鲜艳,这般打扮下去,加上曲十三不同于一般妓女落俗妖媚的气质,从风满楼那边出去,哪怕不认识这是豆蔻姑娘,风满花魁,也都大概明白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妓女。
没错,她要让所有人知道,现在,是满月礼的花魁,去姚府找到姚夫人,请她告诉他们,段容与并非凶手,因为在出事前后圆月礼时,段容与正在她身后的屏风吹笛。
曲十三第一次当上了圆月乐者的那次圆月礼,正是中秋最盛大的一次,彼时她正值十三,端坐在风满楼的楼顶上,花团锦簇,哄哄然一曲毕抬头正对上了正在风满楼那边的一棵巨大的花树枝头上吹笛的段容与。本不该再有些儿女情长的凡心,可毕竟还是豆蔻女孩,看到了如此飘逸如风,洁净如雪,亮如星月的人,还是不免一动。后来听说了他就是段容与,那个不讨一夜春宵,只求一曲共赏的奇男子。或许因为她是花魁吧,所以他们才开始有了交集,不过也仅仅是乐曲,她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这也仅仅是她所说的全部了。
所以必须得去,不能让那一抹天上的星月蒙灰。
可万万没想到姚家竟然被江家控制到这番田地,几乎是让江家管了。
曲十三敲门求见,可不想过了一会儿,迎面对上的却是江山雨,曲十三就心里一凉。
完了,一场硬仗了。
江山雨怎么说也是个好色的公子,一听花魁主动求见,赶紧谄媚地抰了曲十三进来,上下打量,认出了曲十三,一脸打趣地道:
“难怪了段容与这么护着你,原来是花魁啊,早就听闻段容与和风满楼女子都很交好,看来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啊?”
曲十三拘了一揖,道:“只是朋友。”
江山雨说:“可我记得那日我在门口听到,你自己是个小草民啊,而且,风满楼的花魁,为什么要去姚家的灵堂?你和姚家,有什么关系?”
曲十三瞬间背脊一凉,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天关段容与的铁笼的锁,不是一般的锁。”
这句话给别人听也许只是说防范措施严谨,可在曲十三听来,已然别有意味。
曲十三额头冒着细汗,神经高度紧张,江家很可能因为她的突然造访怀疑她了,她还以花魁的身份来。但她不知道江山雨在,并且认出了她,这下很麻烦了。
“小时落魄流浪街头时,曾受姚家人一饭之恩,得以苟活到遇见曲妈妈,因而想去悼念。至于段公子,是恰巧碰到。”
“恰巧?我看未必吧?你知道段容与到底是干什么的吗?而且姚家当天戒备如此森严,你一个小小妓女,没有人帮你,怎么进的去?你怎么有的胆子?”
曲十三听到江山雨说“妓女”一词时眉头一皱,但想到了不管怎么解释都是问题以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可不想此时江山雨却说:
“可我记得段容与讲过,关键时刻,可以用美人计。”
曲十三瞬间惊恐地抬头看着他。她不要变得残缺肮脏,她宁可死,也不要再这般受辱,她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可她被紧紧勒着,另一个人出来绑住了她,拖进了柴房,把她的手反绑吊在了柱子上。
“兄弟们平时辛苦,今儿爷带你们尝点香的,这可是听说多少贵族公子都在千金求一晚春宵的豆蔻姑娘,风满花魁,真是有福了你们!”
曲十三看着那些人,如同禽兽一般,正吐着舌头流着口水,等待疯狂地撕咬品尝他们的猎物,而曲十三只能任他们撕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好像都可以被他们随意玩弄啃食,她能做的只有受着。
痛苦,太痛苦了,这一定会很痛吧?可是灵魂,它说它会更痛。
曲十三穿的儒裙,恰好地勒出了那让无数男人迷恋的地方,若隐若现,勾人心魂,好似轻轻一碰就能出水,揉一把不知该是多让人神魂颠倒!
“谁叫你就是一个妓女,要不是老子看你有姿色,给你点脸,让你爽爽再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十三瞬间心头一紧,感觉一股极大的怒火涌上咽喉,死死地瞪着他。
江山雨瞬间怒了,重重地扇了曲十三一耳光。曲十三才站起来,又被一股大力挥到了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用力地回头,死死盯着江山雨,江山雨气急败坏,一把拽住曲十三的头发狠狠地撞向了墙,曲十三的头很快就流了血,顺着鼻子一滴鲜红滑落,发钗也凌乱地掉了一地。
“我倒要看看这花魁身上哪里稀罕!”
曲十三叫了也没有用,她不知道今天江山雨这个烂人也在,她只感觉许多恶心的巨大蛆虫正在疯狂暴躁的啃食她的身体,她的儒裙被一把扯下,江山雨的手碰的十分刁钻,曲十三知道就算叫救命也没有用,因为谁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得罪江家大公子?谁都知道江山雨的德行,估计只以为又是他在折腾哪个女子。
好像所有人都可以肆意地玩弄她的任何一个部位,听她发出的声音,享受着她痛苦的哀嚎和娇喘。
曲十三拼命反抗,用脚踹开那些试图深入的人,可无奈他们人多,踢了几下后他们似乎更加兴奋,一人一边抓住了她的腿强行掰开。
“公子,您先进吧,我们给你掰着,这小贱人动不了。”
江山雨兴奋地蹲了过来狠狠地摸了一把,曲十三瞬间觉得自己好脏,想死,想把他们狠狠地凌迟,自己再把自己的皮扒了跳到海里。
太脏了,太痛苦了。哪怕她在风满楼这样的地方,她也依然觉得觉得脏。
曲十三狠狠地朝江山雨吐了口唾沫:
“脏东西。”
她恨江家,恨江家的每一个人,甚至带着恨所有姓江的人,这是深深的,已然刻入骨髓,融入每一滴血液,永远都消不去的恨。
她不能用幻术,她知道江家人懂幻术。因为当年江家偷习幻术那一系列的龌龊事被宋家统统发现,宋家家主要禀告圣上,江家担心败露,因而宋家被灭了满门。
曲十三的眼里带着狠狠的杀意,让气急败坏的江山雨都不禁愣了一下。
谁都不知道九岁多的她当年到底怎么来的京城。
曲十三,就是当年宋家惨案活下来并出逃的宋府遗女,江家、魏家都在秘密追杀的宋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