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去了,现在尸体在灵堂放着。”,丫鬟声音悲怆,她是蒋舜德仅剩的一个贴身丫鬟,其余的都死了。
她愤愤地看着花殇和我。
“怎么可能,她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
花殇似乎是难以接受。
“都是她害得,是她一直在刺激夫人才让夫人有了自裁的心思,将军您不知道吗?是你和她害得夫人沦落至此!”
丫鬟厉声质问花殇,满眼通红地瞪我。
花殇作势要离开后院,我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株牡丹花种上,拍拍手上的尘土。
“你要去见她?”
花殇不语。
“去吧。”
我坐上秋千,给男人摆手。
有了我的允许,花殇头也不回地离开,小丫鬟跟在他身后。
一阵清风吹过,五彩缤纷的花瓣飘落一地,遗下满地凄冷。
很好,蒋舜德目的达到了,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鸩酒中被我加上些别的东西,想必她最后一定非常快活吧。
我轻晃秋千享受春末最后一点温柔光景,惬意极了。
俏生生的蝴蝶在我身旁盘旋起舞,真是一群可爱的小玩意儿。
11
蒋舜德办丧,将军府门打开了。
她生前最后一封密信成功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手中,我亲自帮她送的。
将军府的事情一夜之间被迅速传开,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种植桃树、豢养桃妖,样样都是死罪!
翌日,我还未睡醒便被官差带到了宫廷内,彼时花殇还守在蒋舜德的尸体旁。
真不知道一具发臭的尸体有什么吸引人的,他会发现蒋舜德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吗?
“抬头!”
天子殿堂上,坐在高位上的殿堂上的天子冷声喊我。
周遭大臣也都很怕我,离我远远的。
没错,蒋舜德日思夜想的人便是当今皇帝。
这皇帝也是懦弱,不敢动花殇只敢将我绑过来。
我不情愿地抬头,几年前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黄袍加身的天子,身材愈发臃肿目光浑浊,别说和蒋舜德还真有夫妻相。
宋仁和我对上的一刻却是笑出声,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四处游走。
“哪有什么妖怪,不过一个娇软的姑娘罢了,桃花种便种吧,朕就是真龙天子何惧一小小花妖?”
一位大臣匆忙站出来,字字泣血,“陛下忘了几年前的血战了吗?都是桃妖作乱,万不可轻敌,臣建议立即处死妖女!”
其他臣子见此也纷纷附和,要杀我的声音震天响。
“够了!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插手,这件事休要再议。”,宋仁大怒。
众臣还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违背天子意愿,一场闹剧就这样三言两语地结束。
12
“这些年样子都没变,还真是个妖精。”,宋仁将我带进他的寝宫嗤笑道。
我看看四周,宫殿装饰极为奢华,说是由金子铺成的都不为过。
这些年没少敛财啊。
不过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任由蒋舜德谣言惑众,造成百姓死伤无数,绕是一点也没发现。
哦不对,他也许发现了,但那几条人命怎抵得上他的青梅竹马和真金白银。
宋仁幼年时便倾心于蒋舜德,这几年也是帮了蒋家不少忙,蒋舜德通敌他也是知道的。
年少情深再加上志趣相投让二人惺惺相惜,互相包庇。
“舜德说过将军府出了个桃妖,没想到竟是旧相识。”
宋仁倾身上来,我嫌恶地推开他。
“你还厌恶朕?区区一个卑贱的桃妖伺候朕是你莫大的福气!”
他用折扇就欲挑起我的下巴,我歪头侧过去,下一刻匕首就抵在宋仁脖颈处,强忍下嫌恶。
我玩味地看向他,“怎么,想替她报仇啊?”
“你敢对朕动手?”
宋仁惊诧,随后是满不在乎,“现在只有朕可以护你平安,朕可以念在你神识浅薄的份儿不再责罚你,只需要你余生为舜德和朕的公主守墓,死后挫骨扬灰即可,舜德她会原谅你的。”
“怎么,承认那是你的孩子了?”,男人说了一堆,我挑出最关键的信息。
“皇帝勾结大臣之妇,真有意思,不知道百姓们知道你这位九五之尊做的事情会不会寒心?”
于此同时,京城上空浮现一块硕大水幕,幕中赫然就是我和皇帝。
聚众的百姓越来越多,被埋藏几年的真相也即将透过水幕展现出来。
“有问题吗,舜德她一直倾心的都是朕嫁给花殇实属意外,有何不可?”,宋仁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甚至还有些疑惑。
“数年前朝廷北上之战,蒋舜德勾结西蛮造成数万将士血洒边疆,你还记得吗宋仁?”
我敛了笑意,看向宋仁。
当年蒋家为了拉帮结派,从战争中获得巨额利润在军饷上动手脚还不算,后来甚至将目光放在第三方合作上。
和西蛮交换朝廷军事机密,从中获利真金万两,这买卖可是让她做通透了。
不知情的将士慷慨激昂地奔赴战场,甘愿为朝廷挥洒热血,结果却是死不瞑目。
土坑埋了三万七千多的将士,雨水倾盆而下整片大地都是血红色,那场面我怎么也忘不了。
天劫应声而落,我白生生的罗裙一寸一寸染上绯红色,彻底成了堕神。
花殇问我为什么喜欢红色,我该怎么告诉他这艳丽的红色是由鲜血染成的。
更讽刺的是那场悲剧被蒋家和宋仁硬放在了没有神识的草木身上。
它们不会说话,不会为自己辩解,只能任人污蔑。
“当然记得,不过你一个小小的桃妖怎么管那么多,那场大战虽然死的人多一点但朕后来反败为胜了不是?你莫要再说这些话打扰朕的兴致。”
宋仁并不想提这件事,甩袖愠怒,再次伸手拽我袖子。
我冷呵,“天子应天运而生,你这般枉顾英烈,玩弄民心,该杀!”
宋仁瞳孔一震,这才意识到些许危险。
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匕首直接刺进男人脖颈,宋仁霎时满眼惊恐,“你怎么敢的?来人,来人!”
宋仁捂着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脖颈转身喊人,狼狈不堪,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宫廷内的仆从都被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我替宋仁细细数着近几年他的荒唐事。
“罪一,谋逆皇位,杀父杀兄,罪孽深重。
罪二,玩弄民意,有辱英魂,最该万劫不复
……
罪十,黑白不分,贪婪至极,包庇蒋氏一族叛逃,栽赃嫁祸给毫无灵识的绿植,荒谬至极!”
只因为那场战争爆发在初春,嫩花结满枝丫,春风微醺,宋仁便将一切原因归结到满京城的争奇斗艳的花草上,何其荒谬?
为了让百姓信服,宋仁逼迫钦天监大放厥词,所说皆是一派胡言。
可因为宋仁是他们的王,天下人最后还是信了,将无端的罪过全泼在春日的花花草草身上,可怜又愚昧。
这也造成数年间,京城每每春季总是荒芜的,蝴蝶也不见一只。
13
水幕中百姓见到了宋仁坦白的一切,或掩面哭泣,或愤愤不平。
哭是为了自己几年前未能归家的孩子,失望是自己的君主为了一个女人竟如此荒唐。
将军府中蒋舜德尸体经仵作检查后定为自裁,尸体中的秘密更是让前去检查的几个仵作都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谁能知道往日那个善良宽厚的女将军私下竟会是这副模样,果真是“骁勇善战”。
几瞬的功夫,从前那个女将军成了不入流的贱胚子。
14
再见到我,花殇几乎是跑过来的,男人慌张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眼眶熬的通红。
可昨天干什么去了,我昨天被宋仁传唤进宫,他在忙着给蒋舜德奔丧,连见我都不肯。
口上总是说爱,其实什么也不是,他在为蒋舜德难过,绝望。
“你也是来替她报仇的吗?”
我问男人。
“没有,我刚才去皇宫里去找阿月,但没找到,吓死我了。”
男人声音哽咽,激动地将我抱住。
“刚才?你刚才才知道吗?”,一晚上都在给那个女人伤心,现在才想起了我。
若我是凡身,早就死在宋仁宫里了。
花殇没再说话,身体微微颤抖,半晌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男人,苦涩地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