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一开口,楚惜微就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盲眼老僧对着赵冰蛾合掌道:“阿弥陀佛。赵施主,事已至此,该住手了。”
“老秃驴,这些个‘阿弥陀佛’的鬼话就莫再对我说了。”赵冰蛾冷笑一声,身形一转,下一刻逼至色空面前,借着欺近机会轻声问道,“赫连御死了吗?”
说话间,弯刀逆风直斩颈侧,色空眼虽不见耳朵却灵,他抬起左手“粘”住凌厉刀锋顺势一带,同时脚下一错侧身一转,将赵冰蛾甩了开去。
擦肩而过的刹那,老僧嘴唇翕动:“未死,脱逃。”
“废物!”冷哼一声,赵冰蛾怒从心头起,一刀逼开色空,就要屈指吹哨,然而老僧一拳已经追至,迫使她不得不变掌接下这一拳。
拳掌相抵,色空低声道:“赫连御未死,必定还有后手,你与其留在这里大兴伤亡,不若赶紧抽身退去,免教两头皆失。”
“你说得有理。”赵冰蛾嗤笑一声,“可我向来都是……见了棺材不掉泪。”
他们两人在屋顶上你来我往,楚惜微压阵在后,目光飞快扫过下方战局。
墙内演武场战况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下来,里面的白道人士死伤过半,还能喘气的大多都被拿下。相比之下,外头就要热闹得多,战火从寺门一路延伸到演武场外,楚惜微站得高看得远,目光所及只见整个无相寺都乱成了一锅粥,不少院落燃起火光,黑白两道在墙下廊前兵戎相见。这次虽然事出突然,但所幸之前布下的手段也一并牵出,白道虽有伤亡但未触及根本,此时力量相轧,一时胶着。
就在此时,色空飞身而起,一拳如泰山压顶般击向赵冰蛾天灵。
赵冰蛾的弯刀划过一道诡谲残痕,自下而上挡住色空这一拳,连连退步的同时聚气在喉,放声喝道:“谁敢再轻举妄动,我便杀光让演武场内一个活口也不留!”
她这一声含了内力,一时间演武场内外都静了下来,无论听从或是愤懑,都先按捺下举动。
色空侧耳听见了下方从喧闹厮杀到夹杂私语的佯装平静,叹了口气,道:“赵施主,你待如何?”
赵冰蛾阴鸷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自断一臂,然后叫他们退开一条路,让我带人撤离。”
楚惜微皱了皱眉,他能听出赵冰蛾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其中甚至夹带了难以言喻的恼恨。
色空不晓得是不是修成了没脾气的泥菩萨,只是道:“身体发肤,于佛门弟子而言,不过是具臭皮囊。赵施主想要,自然可以拿去,只是这退路之事,并非老衲一人可以说了算数的。”
“究竟是你说了不算,还是你不愿意担这个责?”嗤笑一声,赵冰蛾将目光投向场外众人,“尔等,如何决定?”
她适才那句话亦是加诸内力,场外离得较近的人都听得真切,片刻间口耳相传,该知道的人大半都已入耳。
此言一出,白道众人纷纷大骂“妖妇猖狂”,恨不能当即抄刀子让她就地伏诛,然而刀锋刚亮出,就有一条刚被割下的手臂从院墙后扔了出来。
“我是在威胁你们,不是在跟你们做生意。”赵冰蛾的目光落在演武场内被控制住的人们身上,“怎么办?你们那些所谓的前辈同道,把正邪相争的面子看得比你们性命更重要,恨是不恨?”
有年长男子张口就骂:“妖妇不必多言!我等只恨当年没有将你早早诛杀,造就今日祸患!总算老天有眼,如今教你断子绝……”
话没说完,背后就挨了重重一脚,男子被人踩住脸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睛却正好看到自己满眼惊恐的儿子。
他的儿子今年未及弱冠,此番跟着他来武林大会长长见识,却也没想到会遭逢大劫,眼下见父亲看来,终于忍不住哭号:“爹!我不要死!我、我想家!我想娘了!”
这声哭号就像打开了闸门,一时间场内嘈杂起来,哭声骂声不绝于耳。
“各位不必管我们!除魔卫道是我辈使命,别让这些魔道妖人离开!”
“别动手!我不想死啊!”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大家别迟疑,动手!”
“……”
一声高过一声,除了哭号呼喊,更夹杂着相互斥责和怒骂,如此杂乱不堪的声音却叫人更加取舍两难。
赵冰蛾笑了起来,她低头看向那挣扎不已的男子,道:“我记得你,无双派冯若谷冯大侠,当年我身怀六甲倒在数九寒天,见你路过便求你相救,可惜你拘泥于正邪之见,不仅没有救我,还要将我就地打死讨声名……那时你没能杀了我,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话一出,众皆哗然,白道中人自恃正义,从来把名声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此时冯若谷被赵冰蛾揭了底,中气不足地喝道:“妖妇胡言!”
“胡言也好,真相也罢,我又不是为己辩解求你们同情,只不过……”赵冰蛾冷笑一声,“适才你说我活该断子绝孙,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儿子活不过今天?”
话音未落,就有一名杀手得了令,挥刀向那惊恐少年砍去。眼见就要一刀断首,楚惜微脚下踢起一块碎瓦劈风而去,在刀锋切肤刹那已经砸在行凶者脑袋上,刀锋贴着少年落下,只割开一道血口子。
“罪不及无辜,祸不及妇孺。”楚惜微冷冷看向赵冰蛾,“赵前辈,别太过分。”
赵冰蛾高声笑道:“好啊。”
话未尽,踩住冯若谷的那名杀手抬脚重重一踏,这一次踩的是脖颈,只闻“咔嚓”一声,颈骨断裂,人当场就不活了。
少年惊魂未定又见亲父惨死,一时间号啕大哭,场内安静下来,外面人心惶惶。
曲谨发声道:“住手!赵冰蛾,你适才所言,真能做到吗?”
“色空一条手臂,你们让一条路,我就放了这些人,说到做到!”赵冰蛾挽了个刀花,“我耐心不多,你们赶快做决定。”
外面议论纷纷,义愤填膺者有之,瞻前顾后者有之,简直吵得不可开交,楚惜微三人站在屋顶上,仿佛在听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赵冰蛾看向色空,语气讥讽:“老秃驴,只恨你这双眼睛瞎得太早,否则你亲眼看看这芸芸众生,不晓得该有多好!”
楚惜微心头一惊,西佛色空禅师闭关多年,眼盲之事他也是如今方知,现在听来这其中还有文章。
色空只手虚抚眼眶,道:“见与不见,是或不是,心开澄明,俱都一般。”
楚惜微提气将内力聚成一线,传音道:“赵前辈,不管你与禅师有何私仇,现在并不是解决这些的时候。赫连御未死,你又调离了‘魔蝎’,现在这些人随时可能超脱你的掌控,当心被双刃剑所伤。”
赵冰蛾轻笑,却不答话。好在场外众人终于拿定了主意,勉强压下不合之声,由曲谨开口道:“好!我们可以放尔等离寺,不过禅师的手臂我等决不答应,你也不必再提!”
“那就是谈不拢了?”赵冰蛾分毫不肯让步,“老秃驴,佛祖肯舍身饲鹰,你今天愿不愿意舍一条手臂救这些个同道?你若是肯,我便认了你‘西佛’之名非虚;你若是不肯,倒不如立地还俗免装假慈悲,好歹落个真性情!”
她直直看着色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佛号,老僧左手搓掌成刀,毫不迟疑地向着自己右臂肘部落下。赵冰蛾一直不变的讥笑神情终于破裂,她骤然色变,翕动的红唇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血色。
楚惜微离得近,色空佛号刚起就觉不妙,当即抬手就是连鞘长刀挑向色空左手,奈何老僧早防着他出手阻拦,身体一转避过这下,掌刀眼看就要切上关节!
电光石火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慢!”
乍闻此声,色空顿时一怔,楚惜微见机不可失,立刻出手挡下掌刀。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方人群分开一条道来,薛蝉衣一行人押着恒远走了过来,适才那声“慢”就是出自后者口中。
因着同住左厢房,太上宫弟子要跟薛蝉衣熟悉一些,玄诚开口道:“薛姑娘没事就好,不过为何要押着……”
“我发现此人与葬魂宫有所勾结,为免其暗中动作又怕有失公允,故带其来此证个公道,详情听说……”薛蝉衣见到屋顶上的三人,眼中惊色一闪而过,对着在场前辈拱手行了一礼,简单扼要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周遭顿时哗然,罗梓亭第一个出言反驳,他不是不相信薛蝉衣,只是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恒远言谈行事并无差错,认为其中也许另有纠葛。
有了开口的人,众人都各抒己见,前辈们或自忖身份或静观其变,都没有急着开口,反倒是无相寺的诸多僧人纷纷出言为恒远辩解,恒明更是将长棍顿地,瓮声瓮气地道:“薛施主说我师弟勾结葬魂宫,可有真凭实据?”
这些武僧平日里吃斋念佛,却都习得一身好武艺,突遭大变后虽因内奸反水乱了一阵子,又很快聚在一处共同抗敌,沿途还救下不少情况危急的同道,现在个个都是僧衣带血,看着不像良家和尚,倒似刚从土匪窝里杀了个七进七出的义军。
薛蝉衣道:“我一行人埋伏草丛中亲耳听到他与朱雀殿主步雪遥密谋,并取得步雪遥随身骨哨为信物,请诸位见证。”
她将骨哨取出向众人展示后,抬手投向屋顶,被色空听声辨位接了个正着。
色空的手指在骨哨上细细一抹,试着轻吹一下,又将物品递给楚惜微,颔首道:“老衲被困渡厄洞时曾听步施主以此召唤属下,是这音色不错。”
恒明脸色剧变,所有僧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恒远,他爽快承认:“没错,贫僧是跟葬魂宫有所勾结,做下阴谋算计之事。”
“你——”恒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恨不能饱以老拳,眼眶血红,“色空师叔哪里对不起你?无相寺哪里亏待了你?读了这些年经书,师父都夸你悟性好,怎的要做这些事情?你、你可知此番死了多少师兄弟,害了多少无辜人?”
周围在此惊变中有亲友伤亡的人也纷纷怒上眉梢,但闻数声铿锵,刀剑出鞘,若不是顾及色空在场,估计就要一拥而上把这里通外敌的小人千刀万剐来泄恨。
“师兄先别急着动怒,我做了什么,自己当然知道。”如此情形之下,恒远还能不温不火地说话,“若我未深入敌营阳奉阴违,怎么能摸清对方底细?若我没以身作饵巧言为引,怎么能骗出他的骨哨以备后用?”
恒明一怔,下意识地松开手,恒远踉跄两步站稳身躯,开口道:“早在数月之前,小僧便察觉寺内情况有异。当时师父正在闭关,方丈师伯正于藏经楼参禅,小僧只好将查到的蛛丝马迹禀报监寺色若师叔,却没想到他早与葬魂宫勾结,见事情败露有意杀我灭口,只是顾忌家师不敢轻举妄动,我便将计就计佯装受其威逼利诱……”
一桩桩一件件,从恒远口中说出来便似颠倒了一番日月黑白,就连亲眼目睹他与步雪遥密谋的薛蝉衣等人也心有疑虑口难开,其他人更是被这突转口风所惊,一时议论纷纷,谁也拿不定主意。
可惜那监寺色若已经在惊变开始时便遭灭口,现在死无对证了。
恒远倒也干脆,不仅竹筒倒豆子般说尽前因,还将自己所知的葬魂宫部署悉数讲出:“眼下萧艳骨被百鬼门拖在山脚,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魏长筠身在伽蓝城作为后手,埋伏了‘百足’作为杀招;步雪遥则在西边落日崖设下了火油陷阱,是要等赵冰蛾佯装撤退,引各位追杀过去直入陷阱,现在虽有太上宫端衡长老和玄素道长带人前往阻止,但求稳起见,此路不可行,赵冰蛾也不能放过。”
说话间,他的目光投向屋顶上的赵冰蛾:“她执掌‘魔蝎’,在赫连御失踪的当下已成葬魂宫此番行动的一把手,孰轻孰重,各位前辈心中当自有计较。”
赵冰蛾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你是黄山派那命大的兔崽子。怎么,苟活了八年,现在想下黄泉找你爹了?”
“黄山派”三字一出,就像沸水浇进了热油锅,在场无人不知赵擎“血阎王”凶名的来历,却没想到黄山派惨案竟然还有幸存者。
“小僧俗名郭谓,家父是黄山派掌门。”恒远迎着赵冰蛾的眼神,“赵护法贵人多忘事,但是这世间恩仇因果都记于天地之间,冥冥中自有报应。”
恒远身份一出,对他尚存疑虑的人不由得放下三分警惕,多了几分怜悯之心。薛蝉衣皱着眉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和尚,却迫于形势不得不解了他的绳索,借此机会对屋檐上顶着叶浮生面目的楚惜微悄然打了个眼色,只手在喉间虚虚一横,犹豫不决。
楚惜微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论是非如何,有禅师当前,都还轮不到我等外人置喙。”
“事关重大,之间种种,以老衲片面之见不可以偏概全。老衲被困渡厄洞,的确是恒远串通步雪遥下药所致,但若无他在其中巧妙周旋,老衲也等不到逃出之时。”色空缓缓道,“葬魂宫暗中截杀提前离山的各派门人,也是恒远在步雪遥面前巧言设诱,硬将一部分人留下活口,虽遭了大罪,但并非无回天之力。谨以此事而论,老衲对他一如既往。”
薛蝉衣忍不住出声道:“可是他曾在步雪遥面前亲口承认,浮屠塔那夜是他派人送信将玄素道长引到浮屠塔,然后……”
“然后赵擎死了。”恒远合掌诵了句佛号,“赵擎与黄山派这一笔血海深仇,小僧虽受佛经涤心八载仍六根难净,自然要跟他讨这番因果。当夜是小僧派人将玄素道长引到浮屠塔撞破赵冰蛾调遣属下劫囚之事,借刀杀了赵擎,但小僧也及时带了各位前往事发地,借此机会将葬魂宫的踪迹挑明。”
在场自然不乏那夜去过浮屠塔的人,回忆起恒远当夜表现,先是怒极此人曾煽动人心意图祸水东引,继而又细思深想,不得不承认他所言非虚。
薛蝉衣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这个和尚年纪不大,说话七分实三分虚,看似坦荡得直白,细想却满是深不见底的城府。
曲谨等人对视一眼,心里虽然对恒远仍存忌惮,却已经认同了他的看法——绝不能放走赵冰蛾。
可是演武场内那些人,该怎么办?尽管他们心里都有了取舍,可是事到临头,谁也不肯去做这个注定会招惹骂名的阿修罗。
之前在山林中组织大家回援的中年美妇开口道:“赵冰蛾,今夜事关重大,我等的确不能放你们走,但是只要你束手就擒不再伤人,我花想容定保你性命无忧!”
赵冰蛾大笑起来:“性命无忧的阶下囚?你们想把一头狼养成一条狗,回头就多了导人向善的说头是吗?”
花想容脸色难看,双拳捏得死紧。
演武场内受制的人似乎也从这情况里察觉了什么,有的人闭上眼视死如归,有的人面露悲戚与愤恨。
“你们不是要救人吗?你们不是自诩正义侠士吗?为什么不救我们?”
“闭嘴!我等习武之人,当扶正灭邪,怎么能贪生怕死?”
“……”
声音嘈杂,泣泪摧心,恒远在这一刻双膝跪地,对着色空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杀生也为渡厄,佛有不可渡的冥顽恶徒,菩提佛偈无用,便唯有化身怒目金刚!”
色空默然无语,恒远又是一个响头:“师父,旧情不可累,世故不可染……这是您告诉徒儿的道理,现在,是实践它的时候了。”
恒远这句话说得点到即止又十分微妙,“世故”自然是指演武场内生死是非的抉择,“旧情”却令人遐想。
薛蝉衣猛然想起自己趴在草丛时听到的那段陈年旧事,如今看着色空禅师的迟疑,他与赵冰蛾之间莫非真的是有过私情?
一场话语机锋,字字句句都暗中诛心,转眼间将僵持局势逼到不得不发的危险边缘,楚惜微几乎都要忍不住对恒远拊掌赞赏。
然而这一次,赵冰蛾没有再等色空做选择。
她弯刀直斩色空头颅,被一拳迫开之后借力飞身后退,距离拉开三丈有余。
“凡事都要你们做决定,到底是哪来的脸面?”赵冰蛾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什么交易,不过是骗你们罢了,别说色空一只手,就算他把头给我,也换不得这些人的命。我想杀的人,从来不能活!”
楚惜微脸色骤变,与色空一前一后逼了过去。刀与掌各据长短,赵冰蛾挡下了他这一刀,却生生挨了色空一拳,嘴角顿时溢出血来。
此时近在咫尺,她盯着色空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绽开一个笑容,低声喃道:“老秃驴,原来我是真的输了,不是输给正邪之分和世俗偏见,只是输给你的……阿弥,陀佛。”
他肯为苍生舍命,敢为渡厄舍身,只是不为她动心,不为她回头。
赵冰蛾低声一笑:把血吞回肚子里,一刀横起破开惊鸿刀势,另一手屈指在唇,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哨音!
这一声哨响如长针刺耳,饶是楚惜微和色空都忍不住胸口一滞。就在此时,埋伏于四下的弓箭手应声而动,铺天盖地的箭矢离弦而出,俱是向着演武场内射去!
乱箭纵横,色空飞身而下挡在受难者面前,将袍袖鼓风舞起,仿佛流云舒卷荡开箭矢,然而身周惨叫声不绝于耳,难免让他耳力受阻。楚惜微顾不得赵冰蛾,施展身法前去解决弓箭手,场外再度战成一团。
就在此时,赵冰蛾又是一声哨响,楚惜微眼见演武场内几名袖纹蝎子的黑衣人突然探手入怀,各自掏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众人后退!”
楚惜微飞身过去一手抓住色空,用力向上拽去。那些黑色珠子朝四面八方飞去,好几颗落在院墙外,顿时炸开火花尘霾,场面混乱不堪。
楚惜微刚带着色空飞出演武场,身后就腾起巨大烟尘火光,场内不管敌我都湮灭在火雷珠的爆炸中,果然如赵冰蛾之前所说的“不留活口”。
他想起那些黑衣人各自部署,终于明白赵冰蛾的打算——她要将“天蛛”连同里面的白道人质一同毁灭。
赵冰蛾的笑声越来越远,在下令的刹那,她已经带着自己的心腹抽身而退,浑水摸鱼不知往何方去了。
惊慌之后,无人胆敢直视演武场内地狱之景,就在下一刻,西边又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人六神无主。
“出什么事了?”
地动片刻止息,楚惜微脑中转过念头:“落日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