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宫变(二)
青山荒冢2025-11-07 14:097,355

   “楚婉宁,好一个楚婉宁!”

  静王妃刚一进门就有一只瓷杯砸在脚边,她心里一紧又松了口气:幸好阿尧已经被他师父带远了。

  屋里其他人噤若寒蝉,静王楚琰余怒未消:“王妃不在瑶光阁伴客,莫非是楚婉宁说了什么?”

  “单看宸妃之面,以公主名义,王爷还该称其皇姐,慎言才是。”静王妃走到他身边轻声宽慰,很快压下楚琰的火气,“公主并未多言,只道血脉传承不易,她与驸马皆已非韶华,对子嗣当十分谨慎,何况陛下年事已高,更对孙辈多些看重。”

  此言一出,驸马唐芷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静王妃瞥了他一眼:“大通寺的计划,还是从长计议吧,为此事伤了子嗣又跟公主闹大,无论对唐家还是宸妃都不是好事。”

  她说话点到即止,一语毕便放下亲手调制的参茶,令婢女快速收拾了满地狼藉,便干脆地带人走了。

  楚琰目送她离开之后,才示意唐芷阳关上门,书房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人,一个是高大英武的年轻男子,一个是白面长须的中年男人,分别是王府暗卫长林校尉和兵部侍郎郑秋。

  郑秋对唐芷阳冷笑一声:“公主好大威风,芷阳你娶了好夫人!”

  自今日一早楚珣自请祈福,楚琰就回府召集部署,打算借这机会动点手脚,就算要不了命也会让其脱层皮,不管残疾还是毁容都将失去登宝机会,还能设法将脏水泼到其他皇子身上,一箭双雕。

  然而,玉宁公主去御前请愿随行,却让这个计划不得不搁置。

  她是唐宸妃的独女,又是唐芷阳的妻子,如今还有孕在身,若是因为他们的行动出了半点差错,此后都不好交代。不说她是唐宸妃唯一的亲生骨肉,玉宁公主的存在也是为唐宸妃固宠的一大筹码,在崇昭帝驾崩之前都不可得罪狠了。

  “她是在给楚珣当护身符,为此拿自己和孩子威胁舅兄,今晚亲至王府,也是把我们摆在了父皇面前,倘若出了事,王府逃不了干系。”楚琰神情阴冷,“因此,这一回我们不仅不能下手,还要保人。”

  郑秋皱眉道:“玉宁公主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动手?”

  楚琰看向林校尉:“顾潇今日去了哪里?”

  身为楚珣的师父,又在静王府中资历最浅,他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当初楚琰愿意松口让他收下楚珣,不过也是动了将其作为眼线安插在楚珣身边的心思,然而对方终究不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永远不可疏于防范。

  “属下不知。”林校尉惶恐低头,“他轻功卓绝,又有麾下暗卫遍布天京城,属下的人不敢跟得太紧,只晓得他今日并未进宫。”

  楚琰冷声道:“七年前我便将暗卫势力交到你手里,可他只用了三年就让你变成了睁眼瞎子。”

  林校尉背后生出一股寒意,当初他先行起意杀顾欺芳留顾潇,是因为比起老练狠辣的顾欺芳,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显然更好掌控利用。然而三年过去,当顾潇将静王府中暗卫扩充一倍不止,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把暗网铺满天京城,那些曾有的轻视早已化成了惧意。

  他们用三年的时光,把一只狼崽变成了饿狼,好在那时手脚利索,少有线索留下,顾潇又被看在静王眼皮底下,难以获得对此事确切有用的情报。

  一念及此,他赶紧道:“王爷,虽然顾潇与楚珣有师徒之名,但他与世子更多师徒之情,何况大通寺之事咱们是临时起意,他不该事先得知,自然也来不及泄露情报。”

  “如果不是他,消息是如何走漏?”说话间,郑秋一眼落在唐芷阳身上,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唐芷阳握紧了五指:“郑大人以为是本将军贼喊捉贼?”

  不待郑秋反唇相讥,楚琰便开了口:“还有一个可能……王妃。”

  此言一出,三人脸上都现出惊色:“王妃怎么会……”

  “今日后晌,她派人去给母妃送了新制调香,婢女回禀说当时公主也在场。此香名为‘通宁’,木盒上有手绘的‘守宫’纹路。”顿了顿,楚琰拿起参茶,“我本没多想,直到这茶……”

  林校尉骇然道:“茶中莫非有毒?”

  “王妃不会如此,然而她心细谨慎,不会不记得本王最厌恶这味道。”楚琰将茶水倾倒,“人参如人生,纵有苦后回甘,终究归为白水一盏……她在警告本王,收手。”

  郑秋想得更多:“这是王妃自己的意思,还是唐大人的意思?”

  唐芷阳摇了摇头:“家父跟王爷早已同盟共舟,岂有在这紧要关头反水的道理?”

  “女人总是容易心软,尤其她有了阿尧。”楚琰淡淡道,“阿尧已经十一岁了,若是本王不起事,一生荣华富贵总是稳当的,可本王若是失败,这样的生活就一去不返,她愿意与本王同生共死,却舍不得阿尧跟我们同甘共苦。”

  唐芷阳身为静王妃亲兄,当即冷声道:“妇人之见!”

  “王妃的担心不无道理,本王并不怪她,但是……本王最讨厌输,自然也不会输。”楚琰眯起眼看向林校尉,“三年了,依你之见,觉得顾潇如今还可信吗?”

  林校尉道:“只要他一天不知道真相,就是可信的。”

  楚琰轻按额角:“然而这天底下哪有包得住火的纸?”

  他为难犹疑,便是舍不得顾潇带来的利益,林校尉掌管暗卫七年,也只能勉强与京中其他暗处势力分庭抗礼,直到顾潇前来,用三年时间重组昔日掠影的部分后人,又将暗卫重新部署安排训练,现在整个天京城的动向都被顾潇托在两掌之间,放在楚琰面前,。

  正因如此,他才会生出忌惮。

  郑秋道:“顾欺芳的事,知情者除了我们四人,还有几个?”

  林校尉道:“当时随属下前往葬魂宫的死士,已经全部成了封口死人,事后属下也亲自带人去烧了飞云峰,满山活物绝命,如今寸草不生,这世上知道真相还能活着的,也就只剩下赫连宫主了,不过……”

  楚琰皱了皱眉:“不过什么?”

  “此番属下前往迷踪岭与葬魂宫接洽,赫连宫主送了一个人,说王爷也许用得上。”

  唐芷阳追问:“什么人?”

  “他的一个手下,在三年前曾领命看守泣血窟,并对顾潇用过刑。”

  楚琰大笑:“好!”

  林校尉道:“赫连宫主此番将人交给属下,还让属下向王爷带一句话。”

  楚琰心情愉悦:“他说了什么?”

  林校尉犹豫片刻,才道:“赫连宫主说自己旧伤复发,葬魂宫内人心浮动急需整顿,此番事变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待王爷得偿所愿之日,再亲上天京向您敬酒祝贺。”

  楚琰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郑秋和唐芷阳齐齐皱眉,静王府与葬魂宫的合作向来隐秘又重要,在这个时候葬魂宫不进反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半晌,楚琰意味不明地问道:“是什么伤?”

  “属下此番入迷踪岭,是被破例请到主峰禁地,看见赫连宫主正在冷泉中运气练功,他的身上确实有三道剑伤。两道分别在前胸后背,都离心口极近,还有一道在肩上,再偏两分就能割颈封喉……以属下眼力,能确认这是陈年旧伤,但是伤口难以愈合,近日又再度崩裂。”

  楚琰终于面露惊色:“什么人能伤他至此?”

  林校尉道:“一个死人。”

  屋内其他三人终于定心,既然是死人,那么无论对方生前多么可怕,如今都不足为惧了。

  楚琰的手指轻敲桌面:“既然宫主不是推辞,那便罢了,左右有了他这份大礼,本王能将顾潇彻底绑上战船,暗网之事也可暂且放心……林朝,北方贵客将至,你也要做好准备了。”

  他说得隐晦,林校尉当即会意:“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心腹通报:“王爷,顾副尉求见。”

  屋里四人对视一眼,郑秋身份特殊先行从秘道离开,林校尉迅速将机括复原,楚琰这才道:“让他进来。”

  顾潇踏入门内,不多看多问,直接将一页薄薄的纸呈上:“今夜属下去了醉春楼蹲点,看到礼部侍郎违规嫖妓,便用些手段问出了些东西,请王爷过目。”

  楚琰的目光在上面停驻了很久,半晌才将其转给唐芷阳,紧紧盯着顾潇:“此事当真?!”

  “陛下将于三日后当朝立皇太孙,诏书已经拟好。”顾潇道,“旨意尚未正式下达,陛下已经密令礼部做好准备,可见决心已定。”

  唐芷阳寒声道:“虽说取嫡不取庶,可是这立孙不立子,陛下就不怕招致异议?”

  “他信不过我们。”楚琰冷冷一笑,“二皇兄现在虽然沉寂,可是他余威犹在,又有司徒家作为后盾,再加上秦公案的积怨愤恨,父皇若是选了他,恐怕连闭眼都不安稳……至于本王的几个弟弟,除了老五之外都不堪大用,可惜他是个天生的九指,形体有缺如何做这人皇?”

  顾潇道:“既然如此,王爷才该是众望所归。”

  楚琰的脸上闪过浓浓的不甘和怨恨,转眼就恢复常态。

  唐芷阳适时道:“王爷,我们不如再试一次。”

  “试什么?”

  “试试百官对此事的看法,还有陛下对子孙的态度。”唐芷阳沉声道,“十皇子心直口快,若得悉此事,必然不肯沉默……如此一来,若成则是众意难违,若不成也能让端王难以独善其身,水越浑对王爷才越有利。”

  楚琰一怔,继而大笑:“好!”

  顾潇一言不发,和林校尉一同变成沉默的石像,静王看到他,忽然道:“林校尉,你去了西南月余,可有查到葬魂宫的消息?”

  林校尉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回禀王爷,属下奉命调查王室何人与葬魂宫勾结,冒险潜入迷踪岭,意外找到了昔日参与顾副尉之事的一名活口,已经押回王府密室。”

  说话间,他看向了顾潇,却见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平静得过分,唯有那一双眼睛薇薇睁大,仿佛刀锋从匣中破出寒光。

  

  顾潇走出地牢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地牢里的活口已经变成了死人,他边走边用巾帕拭过刀刃,被血弄脏的刀重归雪亮,白净的帕子却斑驳了殷红。

  林校尉走在他前面两步,只觉得如有芒刺在背,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却是头一回真切意识到死是一种解脱。

  三个时辰,顾潇在那人身上落了三百刀,把一个高大男人活剖成皮包骨头,这期间他一直重复一个问题,那人也只重复着一个答案。

  “三年前,是他给我灌了疯药,把我丢进泣血窟,化成灰我都认得这个人……我问他奉谁的命谁的事,他说……‘奉宫主之命,行端王之事’。”顾潇抬头看向林校尉的背影,“人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假话了吧?”

  林校尉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是的。”

  “既然他没说假话,那就是真的了。端王楚煜,勾结葬魂宫,害死我师父……对不对?”

  “对、对!”

  “为什么呢?我们师徒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端王自秦公案后就不问朝政,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林校尉强笑一下:“端王本该前途无量,却因为勾结秦鹤白意图谋逆,从此前程尽毁,表面上没有动作,暗中还是意难平。”

  顾潇沉默片刻后还刀入鞘,竟然还笑了出来:“好一个意难平……说得对。”

  林校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放慢了脚步等顾潇追上来并肩而行,直到一个岔路口,两人才分道扬镳。

  顾潇脸上的微笑,在他背影完全消失后才慢慢消失:“对极了。”

  日头出云,楚尧用过了早饭,头一次没等师父抄着木棍来撵,乖巧自觉地上了梅花桩开始练功,等到汗水将衣发都浸湿,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冷不丁被一根糖葫芦戳下梅花桩。

  “下盘不稳,还得苦练呀。”顾潇把手里的糖葫芦就塞到楚尧嘴里,小少年下意识舔了一口裹在外面的糖衣,幸福地眨了眨眼睛。

  顾潇望了望天,啧啧叹道:“稀奇,太阳没从西边出,丸子也会上桩啊!”

  楚尧愤愤咬了一口糖山楂,难得没顶嘴,仰着小脸看顾潇:“师父,你心情不好吗?”

  “嗯?”

  “你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楚尧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眼角,学着他平时哄自己的模样把糖葫芦递过去,“师父你吃一口,甜的。”

  顾潇看了他片刻,就着楚尧那只手,张开嘴吭哧吭哧一路咬下去,眨眼间一根糖葫芦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签子,然后吐出一口气,十几颗山楂籽在沙地上落得整整齐齐。

  楚尧一时间目瞪口呆,顾潇看着他的呆样,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潇这一天哪儿都没去,用上了十足耐心陪着楚尧在演武场里练功,从心法、步法、刀法、武诀四方面考较他的功底,一点点掰烂揉碎地给他讲解纠正,言传加上身教,不厌其烦,叫楚尧想偷懒都不好意思。

  “师父,我们就不能日后慢慢来吗?”

  “今日事今日毕,哪有那么多日后可提可等?”

  楚尧继续抗议:“我还小……”

  “你会长大的。”顿了顿,顾潇道,“很快。”

  楚尧趴在地上不肯起来:“那你先去教珣哥哥呀!他已经长大了!”

  “他……早已不用我教了。”

  楚尧还小,听不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只是回想起昨夜那场毫无悬念的切磋,支起脖子道:“那就让珣哥哥保护我好了!”

  顾潇想把他拽起来的动作顿了顿:“阿尧。”

  楚尧听到他声音转冷,一骨碌爬了起来:“师……父?”

  “世上没人能永远保护你,除了你自己。”顾潇的声音很轻,“人心易变,所以别太相信别人,对人遇事都多想想,知道吗?”

  楚尧觉得他这话有些没来由的悲意,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顾潇推他继续去站桩,转身正好瞧见长廊下的人影:“卑职见过王妃。”

  静王妃收回落在楚尧身上的目光,轻声道:“从来没有人敢对阿尧说这些。”

  顾潇早知她来了,适才那些话自然也不只是说给楚尧听,闻言微微一笑:“王妃视阿尧为心头肉掌中宝,自然不愿意拿这些腌臜事污他耳目,只是如今事到临头,他也总不能做一辈子天真无邪的孩子。”

   “我不告诉他,不仅是因为这个。” 静王妃摇了摇头,“无知者无罪,他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才有活路。”

  演武场向来是顾潇跟楚尧的私地,顾潇也在周围布下自己可信之人,现在也不怕隔墙有耳。

  顾潇斟酌了一下,道:“王妃多虑,王爷是成大事的人,阿尧更是福分深厚。”

  “有的时候机关算尽,还得看老天的心情。”静王妃勾了勾嘴角,却看不出多少笑模样,“王爷今日一早把我叫去,让我留守府中打点内务,近日风波多生,就少些外出。”

  顾潇心里明白,静王虽然不因玉宁公主之事迁怒王妃,到底也会生出隔阂,如此做法已经是看在他们夫妻之情上最稳妥的处置。

  静王妃见他不说话,也只是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北边风大,我差人送点衣物热汤过来。”

  她说完便走了,顾潇的脸色顷刻变了变。

  子时三刻至,万籁人声绝。

  永昌巷曾经是条乞丐巷子,里面的屋宅年久失修,住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乞儿,可惜去年一场走水引发大火,死伤不少,从此就有流言说此地闹鬼,哪怕白天行人路过此处也会下意识地绕道。

  顾潇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

  老鼠在脏污的垃圾堆里乱窜,蜘蛛已经结出细密丝网,他穿着一身黑衣像只壁虎紧紧贴在阴影里,没惊动任何一只生灵,就连冷风从破碎的门窗灌入,也只是吹落了他身上的微尘。

  林校尉就是随着这阵风一起进入屋子里,他进门之后先吹燃了火折子,屋中一切都在墙上映出投影,林校尉又捡起几颗石子投向各个死角,陆续传来清脆的击打声。

  他这才站在了一根柱子后面,既不会暴露自己,又能遮掩火光不被外面的人察觉。

  顾潇皱了皱眉,他是如约来与阮非誉见面,却没想到先等来了林校尉,他将呼吸放到最轻,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三个人终于进入这里。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正合时令的秋衣棉鞋,说的虽然是官话,却有些北地口音:“林大人,‘胡塔尔’将军派属下前来送信!”

  胡塔尔,北蛮部落大将军,也是蛮族王室中人,乃下任大汗角逐要者之一,为人暴戾贪婪,用兵阴狠毒辣,曾率军与北疆边军交战,险些犯下屠城大罪,幸亏被边关军民誓死守住了国门。然而胡塔尔奉命常驻北疆边界,大楚与北蛮又在筹备和谈,他怎么会派人来给林校尉送信?

  顾潇屏住呼吸,看到林校尉接过那张羊皮纸,在火折子上面熏烤之后细细观阅,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好!将军既然有此诚意,我必尽快通知王爷,定于两日之内与你回信!”

  说话间,他将羊皮纸谨慎地收在怀中:“一路行来,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大人放心,一切顺利。”那人道,“北蛮前锋军已改装为商队和护卫随和谈使团出发,不日就将抵达惊寒关,届时城门大开必能抢占先机,待边关战事一起……”

  林校尉冷冷一笑:“待战事一起,王爷必不失约,在天京翻覆风云!”

  那人问道:“将军让属下带话,问王爷有几分把握?”

  “皇帝现在有心无力,皇子之中掌有兵权者唯有王爷与诚王,待战事一起,王爷便联合众人力推诚王率军出京镇守边关,届时京中内虚,只要能控制住皇室,何愁大事不能成?”

  “端王如今虽无兵符在手,可他与武将关系甚密,也不能轻忽!”

  “放心,王爷可是为端王准备了一把好刀,随时会要他的命……”

  “……”

  顾潇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连呼吸也未乱一拍。

  不多时,下方两人迅速将双方情报交流之后,留了下次联络的时间地点,便准备离开此地。

  林校尉走在前面,小心将门推开半扇,确定了外面无人,便抬手示意身后之人先行一步,却迟迟不见那人上前,反而有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吹了出来。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向门外跃出三丈许,脚还没站稳,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头去看那屋里的情况。

  那人竟然就贴在他背后,两眼圆睁,死死盯着他。

  林校尉刀口舔血数载,自然看得出这个人已经死了,颈上极细的刀口一线入肉,身体还有余温。

  死人怎么会动?林校尉这个念头刚起,一股大力就透过这死人躯体打在他身上,没有站稳的脚陡然离地,他跟这具尸体一起被打回了身后那间破屋,力度和角度都算得精准,一死一活两个人滚倒在地,没碰到门扉边框或者翻倒杂物发出异响。

  林校尉刚把压在身上的死人推开,就被顾潇一脚踏在他腹部,他脸色大变:“你……顾……啊!”

  力道下沉压迫丹田,剧痛瞬时传开,林校尉浑身一颤,却不敢再发第二声,因为刀刃对准了他的一只眼睛。

  林校尉不是没想过反抗,然而顾潇出手太快猝不及防,他在惊鸿刀面前失了先机,就是丢了活路。

  他咬牙切齿:“顾潇,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大人为何在此,我便为何在此。”顾潇微微一笑,“若非如此,怎么知道王爷所图如此之大?然而站得如此之高,就不怕摔得更惨吗?”

  林校尉知道刚才一番密谈怕是都被这人听了过去,现在狡辩否认已是徒劳,只好变了口气:“你既然知道是王爷的命令,就该知道要怎么做才是!现在你这般做法,莫非是要对王爷忘恩负义不成?”

  “林大人说得有理,我当然知道……”顾潇目光微垂,“忘尔等与赫连御勾结害我师长殒命之恩,负你们假作好人误我认贼为恩之义?”

  林校尉浑身一震,刀尖险些碰到了他的眼珠。

  “当年事,今日情,顾潇都洗耳恭听大人一句句说明,绝不敢插嘴半句,只不过……”刀刃缓缓偏移落在林校尉的手上,“大人若再巧言欺瞒一字,在下便切大人一截骨头……人有多少块骨,大人今夜可有兴趣细细数清?”

  “你——你这狗贼!为虎作伥,犯上作乱,该被千刀万剐……啊!”这声惨叫刚出口就被一块发霉的烂木头压回嘴里,地上多了一小截血淋淋的指尖。

  顾潇拿开那块木头,淡淡道:“第一块。”

  林校尉这些年不知道对多少人用过酷刑,却还是头一回遭到刑讯,他疼得浑身发抖:“你……什么时候知道……”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顾潇声音转寒,“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

  林校尉倒也硬气:“否则你能怎么样?”

  顾潇偏头躲过一口带血的唾沫,笑道:“林大人好骨气好忠心,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堂堂南儒,难道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林校尉的脸色瞬间一变!

  顾潇头也不回地道:“阮大人,您请我来是要凭台搭戏、借刀杀人,现在戏已看罢,人肉已在刀俎下,您要是再不现身,在下可就没有留活口的耐心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门扉就再度被推开,来者是个看似瘦弱的中年男人,眉目儒雅,气度清寒。

  这无疑是个斯文人,可是林校尉见了他,却比见到顾潇突然发难还要惊惧!

  

  

继续阅读:第一百一十三章 宫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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