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信号
青山荒冢2025-11-07 14:096,141

  那一声巨响传来的时候,楚惜微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跟端衡匆匆别后,就召集了部分人手,让他们看住渡厄洞沿途各处,就连前去接应萧艳骨的步雪遥二人,也有暗桩紧盯着他们动向,但凡有丝毫情况都会被收入楚惜微耳目之中。

  楚惜微安排好这些,便再不迟疑,转身就朝无相寺赶了过去。

  他耽搁了这么久,赵冰蛾早入了无相寺,偌大山寺鱼龙混杂,要找到这个狡黠女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略一思索,就朝左厢房方向去了。

  玄素并未就寝,因为薛蝉衣姐弟带来了那枚长命锁的线索。

  “这枚长命锁是泗水帮少主曹清轩的随身之物。此人今年二十有四,出生时其母因难产而亡,他也自小身体不好,曹帮主亲自刻了这枚长命锁给他,据说从不离身。”薛蝉衣将那枚血迹斑斑的银锁还给他,“这次武林大会,泗水帮本该由曹帮主亲往,只是他们乃西川数一数二的水上帮派,又正赶上近冬时节要配合朝廷封锁河道,便让曹清轩带人来了。只不过曹清轩自小被他爹宠在手掌心里,免不得有些骄纵脾气,上山不久便跟人起了龃龉,斗武失败后无颜留在寺内,早早带人下山回泗水帮了。现在看来,恐怕他遇到麻烦了。”

  曹清轩等人下山已经超过七日之久,若是他们根本没能回到泗水帮,在半途便出了差错,那么其他提早下山的人,会不会也一样下场?

  玄素眉头一紧,又见谢离欲言又止,便道:“阿离有什么消息吗?”

  谢离摇了摇头,有些迟疑:“我只是听说……泗水帮是西川水域上的霸王,按理说不论谁抓了曹少主,都不会急着动他,而应该像绑匪一样管曹帮主要足好处的。”

  可是玄素在洞里看到的那个人,已经疯癫崩溃,全然没了个人样,离死也不远了。

  当棋子没有价值的时候,它才会变成弃子。

  玄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薛姑娘,这段时日以来,有没有参会的武林人士收到了自家门派的消息?”

  薛蝉衣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她怔怔摇了摇头。

  玄素却松了口气,此时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葬魂宫就算有通天能耐,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日间无声无息地吞下整个中原武林,甚至连半点情报也没流传至此,说明各大山门还没真正发生巨变。

  玄素又有些想不通,毕竟眼下为了在武林大会上一争高低,各大门派不说精锐尽出,也绝对是内虚之际。葬魂宫布下这样一场杀局,没道理会放过他们的后路,更没理由不抓住这个机会。

  除非赫连御在等,然而玄素想不出他到底在等什么。

  他心里乱,又不愿把只是猜测的事情说出来吓唬大姑娘小孩子,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却不料谢离临出门时回身抱了抱他的腿。

  薛蝉衣愣了一下,以为是小孩子撒娇,就没急着把谢离拉开。

  玄素犹豫一下,俯下身去回抱他,就听见谢离在耳边轻声道:“我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玄素瞳孔一缩,没露端倪,只将内力凝于双耳,却什么也没听到。

  谢离说完这句话,就牵着薛蝉衣的手走了。

  玄素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这才转身进了房间,顺手关了门,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却不知道,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院墙之外一场无声的武斗也戛然而止。

  两掌相对,楚惜微退了一步,赵冰蛾一脚抵住了背后院墙,此时月光暗淡看不清她神情,只能听到一声压低的冷笑:“后生可畏。”

  她心中对楚惜微那股不经意的轻视,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次跟百鬼门合作,赵冰蛾其实是看中了沈无端的实力,无论武功才智还是城府手段,曾纵横江湖三十载的沈无端怎么都要比弱冠之年的楚惜微靠谱。可她没想到的是,沈无端虽然答应了她,却守山不出,将这场生死攸关的大事全权交给了楚惜微。

  这几日来冷眼旁观楚惜微诸般部署,见得其思虑谨慎布置有序,赵冰蛾对他有所改观,可直到现在才知道沈无端信心何来。

  “能接我这一掌,你该有《歧路经》第七层的功力了,而且……”赵冰蛾屈伸一下手指,“沈留居然把《归海心法》也传给你了。”

  《归海心法》,乃《歧路经》那神秘莫测的第九层功法,自创立以来无人练成,就算沈无端也是在初窥门径后再无寸进,终究止步于第八层巅峰。

  楚惜微不说话,赵冰蛾笑声里冷意更重:“你既然练了《归海心法》,就该发现它与《歧路经》前八层法诀非一人所出,两者间有许多对立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篇没完善的功法……沈无端把它传给你,不过是让你试一试,你成了就能为他突破提供窍门,你败了也无损他己身。”

  “挑唆也好,试探也罢,前辈不必故意拿这种话来激我了。”楚惜微淡淡道,“功法如何,成败与否,晚辈既然选了就甘承受,与前辈无甚干系……正如前辈今晚为何到此,要见什么人,也都与我无关。”

  赵冰蛾眸光一寒,她的手掌在刀柄上紧了又松,轻声道:“不过就是恰好路过,有什么值得特意的?”

  楚惜微袖中的手慢慢紧了,以赵冰蛾这样的性子,若非在意,是绝对吝于解释的。

  “晚辈听说,三十年前色空禅师曾在江湖上游历许久,与端涯道长相交甚笃,两人结伴走过许多地方,行侠仗义,讲经论道,称得上一桩美谈,不过……”楚惜微声音放沉,“当时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蓝纱蒙面的年轻女子,善用刀,性骄纵,名叫何怜月。”

  大楚虽说民风开放,但一个年轻姑娘不顾世俗看法跟着一僧一道四处闯荡,实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更别说那个女子虽然蒙面,却有一双秀眉明眸,更使得一手好刀。

  她背上那把普普通通的环首刀,须得高大强壮的男人握起来才不突兀,可她背着这把刀一去大江南北,不见难色,也不落下风。那样的刀法,出鞘便似皎月出云,裂雾破障,势不可挡;变招就如圆缺变换,阴晴难料,虚实不定。

  “那时候虽然何怜月未曾言明,但由断水山庄谢老庄主与之一战后亲口认定了她是三刀之中的‘挽月刀’传人,在武林中一时大出风头。”楚惜微看着安静不动的赵冰蛾,“可惜面对当初那么多名门侠士的示好,何怜月却当着众人面说自己恋慕无相寺的色空禅师。”

  一个女子恋慕一个和尚,不晓得多少人觉得可笑可鄙,何怜月却不在乎被人戳脊梁骨,她只在乎色空禅师的回应。

  色空禅师以一句“阿弥陀佛”婉拒了她。何怜月仍不放弃,她是那样桀骜又执着的女人,在色空要回归无相寺的时候,何怜月持刀拦路,言明要么胜过她从此一刀两断,要么就输给她同归红尘。

  那一战所见证的人不多,最终端涯道长亲口承认,是何怜月赢了。

  他们两败俱伤,差点就同归于尽,由端涯道长出手阻止了最后一招,却不得不承认,何怜月胜了半招。

  那时不知多少人想看无相寺的笑话,武林中人一诺千金,色空输了这一场,怕是要弃戒还俗,娶个媳妇回家去了。然而看热闹的人等了十天,却只等到了色空闭关潜修的消息,何怜月再也没有出现。

  有人说是无相寺不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暗中出手对付了这个女人,也有人说是色空依旧不愿意娶她,何怜月终于死心,但也从此意冷,退出江湖……

  传言终究没有定论,最终也随着时光渐渐销声匿迹了。

  “前辈姓赵,据说是从母,本名应该是……赫连月。”楚惜微勾起嘴角,“是不是很巧?”

  赵冰蛾笑了:“确实是巧,这些陈年旧事还能让百鬼门主‘听说’得如此细致,更巧。”

  “晚辈本无意冒犯前辈,毕竟前尘俱往矣,只不过前辈近日的行事,总让人心生惶恐,不得不找些筹码定定神。”

  赵冰蛾轻吐一口气:“你对自己的筹码,就这么有自信?”

  楚惜微道:“晚辈只是相信前辈乃性情中人。”

  赵冰蛾定定看了他片刻:“楚门主,你好得很啊。”

  “晚辈所知,不过是前辈不在乎为人所知,剩下的东西只要前辈还不想说,晚辈也绝不问。”楚惜微笑了笑,“不过,对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前辈是不是也该给个说法,好让晚辈知道自己有何可为,而有何不可为?”

  赵冰蛾嘴角一翘:“浮屠塔的暗客是我派出去的,藏经楼的火是我放的,端衡和色见诈死也是我安排的……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看到无相寺内现在的情况,你想不到吗?”

  楚惜微沉默片刻:“激起众怒以对公敌,自露端倪以乱阵脚。先让端衡道长和色见方丈由明转暗,同时把监寺色若赶下台,使无相寺里的葬魂宫暗桩布置出现缺口,逼赫连御不得不提前现身,甚至铤而走险,从而落入圈套。”

  一出连环计,步步是棋局。赵冰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绝对是楚惜微生平所见,最厉害的女人。

  可她到底为什么要与赫连御不死不休?

  楚惜微心念千转,问道:“步雪遥带着恒远去接应萧艳骨,恐怕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一个‘西佛’,这一点是前辈所料到的吧?”

  赵冰蛾笑道:“送你一个活生生的把柄,不想要吗?”

  楚惜微眯起眼:“把柄是好,但前提是今晚困杀赫连御的行动没有失败。一旦让他走脱,或者惊动了暗桩,步雪遥他们就可能会变招,甚至狗急跳墙。”

  “你怕了?”

  “我只是不喜欢无谓的伤亡损失,而且……”楚惜微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接连的巨响,仿佛平地落惊雷,震耳欲聋。

  赵冰蛾终于脸色一变:“那是……怎么可能?!”

  楚惜微耳力极佳,他立刻就反应出声音是从渡厄洞那边传来。

  那巨响很快消失,整座山的活物却都被惊醒了。

  等到寺里的人纷纷披衣提灯而出,赵冰蛾身形一闪隐了开去,楚惜微也已经跑远了。

  他化成了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掠向声音来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片山林。

  林中迷阵已经消失,地上横倒着许多死尸,楚惜微粗略一扫没见到端衡,勉强定了定心,疾步到了崖边,纵身而下。

  那两条铁链已经断裂,这片山石也坍塌了大半,连落脚的平台也没了大半。他在仅剩的一小片石台上站定,盯着那已经被堵住大半的洞口,依稀可见甬道内岩石松动,随时有二度塌陷的危险。

  楚惜微尽量缩着身体不碰到摇摇欲坠的岩石,好不容易才到此路尽头。这该是西佛所在的密室,可惜门前乱石堆积,已经完全堵死,凭人力在短时间内难以搬开。

  楚惜微嗅到了火药的余味,还在这片乱石间看到了几块破碎的血肉,他呼吸一滞,好在看到了血肉旁边的黑色碎布,勉强定了定神。

  里面还有人吗?

  一咬牙,楚惜微瞥见旁边一块倒落的大石,双手运力将其推起,顶住上头将要塌落的一块岩壁。深吸一口气,楚惜微拔刀出鞘,运足内力直斩而出,将堵住洞口的一块石头从中劈断!

  碎石迸溅,其中几块小石子砸了过来,楚惜微在这狭窄空间里避无可避,俱都生受了,抬手又是三刀连斩,一时间碎石乱飞,手臂也被力道反震得发麻。

  堵住洞口的石头不知多少,他一人一刀不晓得要何时才能劈出一条路,撑住岩壁的大石发出龟裂怪响,已经隐隐支撑不住了。

  楚惜微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刀的机会。这一刀若不能劈出一条路,自己要么被掉落的巨石砸中,要么就是退避后再无进入的机会。

  犹豫片刻,楚惜微又抬起了刀,然而这一刀未出,他听到了一个低弱的声音从乱石后传来:“住手。”

  这是端清的声音,楚惜微忙道:“道长跟色空大师可还好?”

  “死不了。”乱石后面的端清喘了口气,“你让开些。”

  这洞口原本被乱石堵死,如今叫楚惜微全力四刀劈开了横挡外面的四块大石,还剩下里层的一堆。这堆石头是堵住洞口的一扇门,也是撑住此处岩壁的支柱,一旦被打开,恐怕这里就要完全塌陷了。

  一念及此,楚惜微依言退后,却是瞅准了另一块倒落的大石。他气沉丹田,将之推起抵住自己刚才选中的支柱,覆掌于其上,用自己一身内力撑住这里,为即将破封的两人争得喘息机会。

  下一刻乱石飞溅,好几块尖锐的碎石打在人身上,若非楚惜微站得巧妙,怕是要被劈头盖脸砸一顿好歹。

  他目光如炬,透过纷飞碎石和弥漫烟尘,看到两道人影在这一息间冲了出来。没时间说废话,端清一手擒住色空肩膀,与楚惜微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从摇摇欲坠的甬道里电射而出。

  此时崖上怕是已经聚了不少人,为免走漏消息,楚惜微伸手抓住端清往崖下跃去。这悬崖陡峭,他一人带俩,压力不可谓不大,迅速瞅准几个连续的落脚点,空出的那只手扯住条攀附山岩的藤蔓,脚下一蹬,身体借力一转,把端清两人抛过去。

  他们脚下现在站立的是条羊肠小道,旁人身处于此,怕是一阵大点的山风都能把人掀下去,好在习武之人不惧。楚惜微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有机会转眼去看端清和色空。

  他是第一次见到西佛,只觉得这僧人又盲又老,不过六旬的人看起来已年近古稀,此时脸色灰败,好像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端清满头白发被血和尘污得狼狈,腹部伤口血肉模糊,可伤势最重的是他那只左手。

  “道长,你的手……”

  端清抬起左手看了一眼,神情淡淡地道:“怕是要废了。”

  他虽然躲得及时,但火雷珠威力不小,又是近距离炸开,没让他这只手如赫连御那两根指头一样被生生炸断已经是万幸。

  哪怕血肉能将养回来,里头筋骨也被重创,经脉难续,也许这只左手以后还能动作如常,但怕是难动武了。

  端清又看楚惜微的脸,触及那张叶浮生的假面,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他去哪里了?”

  “伽蓝城。”

  楚惜微心里还在想怎么治疗这两人伤势,就听端清道:“赫连御此番突破失败,体内真气必定反噬,又被阴阳内劲破了一大罩门,修罗手也被废其一,只可惜没留下他。”

  赫连御此人武功高强,心机深沉,手段更是狠绝毒辣。这一次重创他是喜,但没能斩草除根,恐将生后患。

  楚惜微心念千转:“他既然是重伤逃脱,恐怕也会猜到是赵冰蛾背后设局,此人心思多疑,必定会把步雪遥一并怀疑上,那么……”

  “赫连御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现在他正是虚弱的时候,绝不会轻易联系部下,而是会先躲起来,养好伤再做行动。”端清淡淡道,“刚才攀附之时,我看到了指洞,想必他脱困后也是和我们一样由此脱身。你派人沿着崖下搜查,应该能有线索。”

  “出事之前,我已经派人守在这附近了。然而刚才我一路到此,只见被端衡道长困在林阵里的葬魂宫人尸体,不见道长本人,也没看到我的属下。”楚惜微皱着眉,“适才赶得急,没细看那些人的死因,只能等上去之后从玄素那里获知了。”

  色空终于开了口:“无相寺内,现在是谁掌事?”

  楚惜微道:“群龙无首,因此恒远受命要在今晚请出‘西佛’,不过以我观察所见,因着这几日接连事变,玄素才能出众,虽经验有缺,却能举一反三。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以他为首,虽说其中多是散人,但他声望已不可同日而语,其他门派也放下轻视,开始与他合谋应对之策。”

  色空神情欣慰,都说万物枯荣生灭,人也有生老病死,天地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与事,那些热血风骨唯有在一代代新旧交替中薪火相传,历尽人事变迁,才能从转瞬到永恒。

  然而端清脸色微沉。楚惜微看得分明,问道:“道长若有疑虑,尽可言说。”

  “我只是没想通一件事。”

  “嗯?”

  “葬魂宫把持问禅山这么久,没必要等到现在还按兵不动,赫连御更没必要冒着瓶颈受制的危险跟赵冰蛾虚以委蛇,以至于被引入渡厄洞,差点丢了性命。”端清睁开眼,“换了你是他,会为了什么隐忍到现在?”

  楚惜微背后忽然一寒。

  片刻后,他艰难道:“身为宫主,顾全大局谨慎行事是理所当然。”

  “你说的不错。可赫连御这个人,顾全大局是情分,肆意妄为才是本分。”端清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左手,“他这般性子,今夜当不会吝于性命与我同归于尽的。”

  端清换上这身封存的装扮,拿起这把经年的古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重拾过往的缅怀,而是针对赫连御的一场心计。这场精心算计,眼看已让赫连御生出死战不退之意,偏偏临门一脚突生变故。

  他那么想跟端清同归于尽,最终还是选择了断念逃生,只能说明在赫连御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在端清看来,除却生死还能让赫连御看重的东西就莫过于……

  思虑转过,端清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派人去给潇儿送信,叫他小心伽蓝城。若我没猜错,这次武林大会只是一个幌子。”

  楚惜微一惊,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被抓住了头绪,立刻反应过来。

  “道长的意思是……葬魂宫这一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楚惜微的目光看向远处,“赫连御要拿下的不止是问禅山,还有伽蓝城?!”

  “他恐怕是在等一个信号,那么……”端清以剑撑住身体,“速寻赵冰蛾,情况有变,暂缓行动!”

  楚惜微脚下刚动,就见一道火光从远处山林间冲天而起,在黑沉夜幕上炸开了一朵醒目的幽蓝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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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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