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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事急从权今天刚进教室,扑面而来的,竟是一种难闻的恶臭。
不用说,肯定又是哪个孩子在教室里拉粑粑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曼顿时感到,自己的威权再一次受到了挑衅。
她捂住鼻子,厉声喝斥,“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一个身子瘦弱的女孩子站起来,怯怯地说,“不是我,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拉耙耙。”
女孩子的背上,背上一个小孩子。大约是把粑粑拉在裤裆里不舒服吧,此时已憋红了脸,不停地在小女孩子背上扭来扭去,不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哭泣。
吴安子人带孩子的方式简单粗暴,孩子生下来直接扔给大点的孩子带。所以,学生带着弟弟妹妹到教室里上课是常有的事,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经常一个孩子哭,教室里其他孩子也跟着哭成一团,苏曼感到抓狂,却一点办法没有。
家里的大人都要到生产队下地干活,家里的小孩子没人带,当然只能让哥哥姐姐带到学校了。
也许苏曼是以为,这是学生们针对她的另一场恶作剧吧,她的情绪突然暴发,指着女孩子便厉声喝斥。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的本意只是针对闯祸的女孩子,不料,其他孩子一听,竟呼啦啦往外跑去。
还有孩子在嘴里大声呼喝,“哦,走了,不用上学了。”
山里孩子野惯了,让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本身就是一种折磨,现在有机会逃脱教室,竟跟过节似的高兴。
苏曼见状大惊,连忙呼喝,“不许乱跑,都给我回来!”
这些孩子早得了岳霆坤的授意,哪里肯听她的。她这么一叫,孩子竟撒着脚丫子跑得更欢了。
眨眼间,整个教室跑得只剩苏曼一个人。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这些单纯的孩子们眼里,她的计经委主任千金光环,一文不值。
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朝她袭来。
要是被人知道,她约束不了学生,她这个老师,岂不成笑话了。
就在她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一声暴喝。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回去!”
眨眼间,孩子们都规规矩矩地回到教室,还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座位上。
抬头发现是岳霆坤一脸威严地站在教室门口,她不禁暗自诧异。
岳霆坤长得太普通了,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消失不见的那种。没想到,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孩子在他面前,居然服服贴贴。
她走到教室外,向他投以感激地一笑,“这些小孩子淘气,我说什么也不听。没想到,他们竟听你的。”
岳霆坤却说得云淡风轻,“这些孩子欺生,见你是知青,又是女人,所以,才这么调皮。”
这话引起了苏曼的强烈共鸣,“这些孩子简直是太可恶了,活该当一辈子农民。”
虽然农民的地位的确低下,岳霆坤心里还是感到严重不适。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说,
“以你的身份,在这里当孩子王,着实是屈才了。”
苏曼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知音,不禁大倒苦水。
“这些孩子又野蛮又粗鲁,让我来教他们念书,根本就是鸡同鸭讲。我爸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就硬逼着我回来。早知道是这个结局,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来当这么个破老师。”
岳霆坤逼问了一句,“怎么,你想回组里种地?”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苏曼沉默了。
“你爸不肯帮你摆脱困境,你不是还有对象吗。”
岳霆坤温和地笑着,“你对象是公社干部,至不济,也能替你安排一个在中心校工作的机会吧。虽然都是学校,中心校的条件,跟吴安子,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中心校是完小,一个年级就有两个班。根本不会跟吴安子里的学校一样,几十个学生还分成若干个年级。最重要的是,学校就在红山街上。
只是,想到要去找李奥,苏曼却又犯了躇踌。
李奥现在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现在找上门去,以后再想摆脱他,可就更难了。
她很快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事急从权,先把这一关度过了再说。
只一瞬间,她便拿定了主意。
“岳老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你今天就暂时替我代一下课吧。”
岳霆坤知道苏曼已经被他说动了心,却故意说,“这,不太好吧。我只是下地干活路过这里……”
苏曼直接打断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岳霆坤,“我也不让你白干,这就算你的工钱吧。”
岳霆坤再三推辞不过,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那好吧,谁叫我这个人心软呢。”
虽然只是在吴安子学校当老师,面对的只是一群满脸菜色,衣衫褴褛的孩子,苏曼还是会化一个精致的妆容,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教室里。
今天的一袭米色风衣和卡其色裤子,再搭配一双黑色高跟皮鞋,气度自是与众不同。
这样的一身装束出现在公社,自然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李奥见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不禁大喜过望,“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被李奥叫亲爱的,苏曼心里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心。
她一挑眉毛,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说过要回青阳,怎么样,没骗你吧。”
李奥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简直就是替你量身定做的。亲爱的,你简直是太美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知李奥的话里有虚假的成份,苏曼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就你会说话,要是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我们是未婚夫妻,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奥不以为然,“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走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初六就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们还没正式上班吧。”
“初六就到了?”
李奥吃了一惊,“你这么早就到了青阳,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我回青阳后,接连给你写了两封信,正纳闷怎么还没收到你回信呢。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在青阳了。”
苏曼直接开门见山,“我想去中心校当老师,这事你能办不?”
李奥吓了一跳,“你咋会突然想到当老师的?”
苏曼没好气地说,“你真以为,我在吴安子只能下地。”
这倒也是,牛国栋虽然没文化,是个大老粗,知道苏曼的身份,自然会特意照顾她。只是,吴安子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庄,除了学校,牛国栋还真没地方安置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