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关在凌霄阁的暗牢里,更没有想过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竟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自己。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这暗无天日的暗牢里竟成了唯一可以解闷的东西。
凌霄突然有些感谢南烛,要不是他将自己关在这儿,她大概都已经忘了凌霄阁还有这样一个漏水的地牢,潮湿的气味令疲惫的身体更加沉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能给人的心里造成不安,不知道门在哪里,也不记得如何出去,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寥。作为一个暗牢,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地方。
“不愧是师父,要是换做旁人在这地牢里关上两个月早就已经精神失常,奔溃自杀了。”南烛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地牢响起,回荡在空气里,传散到四周。
这是南烛第二次来看自己,还是依旧看不到她的身影。这也难怪,这个地牢当时是自己亲自设计的,四周都是高墙,杜绝了所有光线,唯有地牢一处有一夜视镜,能够看清这黑暗中的情况,声音则是由铜管连接传递,所以就算人不在地牢,也能看清这里的一切。
“说吧,今天有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师父最了解徒儿,徒儿有什么心里话如果不跟师父唠唠,今夜总会睡不着的。”
凌霄没有说话,若她真的了解这个徒弟,今天被困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她。
南烛软软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可知道今天魏帝苏刑死了,就在见过苏语白之后,听说是沐雪下的手,也难怪,您看看,这世间上的人啊有几个是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的,哪怕是一直想他死的谢家都不肯自己动手,非要等到苏语白来,结果人还是沐雪来杀。”
南烛自顾自的说着,她没有注意到凌霄眼里稍纵即逝的哀伤,毕竟是从小护卫到死的君主,哪怕他被人指责昏庸残暴,在她心里还是那个夜深人静时会因为父亲不喜欢他而偷偷努力的孩童,是那个不会平衡心爱之人与当朝权贵的男人,是那个决心杀死自己孩子而流下眼泪的父亲……如今走了,也好。
“师父,我虽然不喜欢那个沐雪,可是我真真是羡慕她,她的果敢和坦然,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护短是我从来都没有的,若我是个男人,八成也会爱上她。”南烛叹了口气,“师父您说我到底还要不要杀她呢?”
凌霄无奈一笑,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南烛的虚伪呢,明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要多嘴问一句,就是想要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多么嘲讽,她凌霄一身都在侍奉君主,暗杀朝臣,却连最基本的识人都没有学会。
“杀与不杀不过在你一念之间,这一秒的朋友,下一秒的敌人,不过都是立场而已。”
一时间暗牢里又变得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南烛兴高采烈的说:“多谢师父教导,徒儿明白了。”
明白,她又明白什么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又何谈教导。
“清醒的人荒唐,糊涂的人幸福啊。”
滴答滴答,暗牢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潮湿的空气还是那么难闻,凌霄摸到了附近的草垫,索性躺了上去,任凭外面腥风血雨从此也在与她无关。
南烛出了暗牢便直接去了关押着紫苑的地牢,负责看守紫苑的小师妹看见南烛来了,连忙行礼退下。
“师姐,我错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吧。”紫苑蓬头垢面,已然没有了以前的风采,她跪爬着抱住南烛的脚踝,像似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刻也不肯放松,“师姐我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师父一直派你暗中观察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说,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师父怎么会这样对我,从小到大哪一次任务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就这次暗杀沐雪的计划,偏偏多了一个你,你说不关你的事,那又关谁的事呢?”南烛毫不客气的一脚将紫苑踢开,目光中竟是鄙夷,“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就敢跟我作对,你说你是不是蠢啊,师妹。”
“大师姐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在出发前才接到师父命令的,我没有监视你,我只是想要帮你。”
“你觉得我会信吗?”南烛抬起了紫苑的下颌,审视着她,“不过我信不信都没有关系,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愿意,不管师姐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紫苑高兴的连连点头,眼里的希望又再次被点燃。
“我要你帮我陷害沐雪,我要让她在景安的心里彻底消失,你能够做到吗?”
“能,能。”紫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牢,只要能离开这里,哪怕是让她杀了沐雪她都愿意。
这个地牢里实在是太恐怖了,里面有数之不尽的工具,专门用来拷问别人,以前她也用过,她看着那些人忍受不住痛苦,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说了出来,她不要也被这些工具炸裂肉体,碾食灵魂,她要逃离这里,不管代价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能看清局势,乖,我一会儿就找几个师妹带你回去,还是以前那屋,等休养好了,你就跟我进京好吗?”
南烛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听不出任何感情。紫苑已经没有退路,她只能答应。她害怕南烛,从苏语白起兵之后的第二天,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南烛就将师父身边的几个小师妹全部杀了,然后将师父关在了暗牢,无声无息,剩下的人都是她的人,消息封闭,没有人知道凌霄阁从那日起便换了主导人。
凌霄说南烛是天生的杀手,她不信,认为她不过是比她们早了那么几日进入凌烟阁,比较的师父宠爱而已。现在她知道一个真正的杀手,原来就是长成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