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梨耶回来时，客厅已经干干净净，安安静静。
唯一的变化就是，茶几下的大地毯不见了。
“咦？波斯？你还没睡？这里的地毯哪去了？”婆梨耶发出疑问。
“脏了，我丢进卫生间清洗了。”
“那真是辛苦你这个病号啦！对了，你猜猜看，我带回了什么！”
不用看波斯都记得，那是一块手表。是婆梨耶送给他的礼物，是属于明天的生日礼物。
看着婆梨耶疲惫与欣喜并存的面色，波斯动了动唇，“猜不出。”
“嘿，你倒是猜一下啊！”
不过她也没再继续强求，似乎是迫不及待从这个自幼便有心理问题的弟弟身上找寻些名为喜悦的波动。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老式的机械手表。
没有包装盒，孤零零地被她提在手中。
波斯牵了牵嘴角，想要挤出个友好的笑来，但看在眼中的婆梨耶竟惊觉这个诡异的表情有些可怕。
也许她真的搞不太懂为什么九岁的弟弟笑起来会这么惊悚，或许真的可以把这个表情称之为——笑？
“我帮你带上吧！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估计是没法陪你了，所以今天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波斯。”
手表背带在波斯手腕上，但凡他稍微甩一下，都要担心它会不会脱手而出。年幼的他实在是太瘦了。
如果父亲已经欠下那笔钱，如果一周后那帮人“如约而至”，他没有把握可以像今天这样，给他们的脑袋通个风。
他需要外援。
“波斯？波斯？”
眼前被晃了几下，视线再度聚焦时，只有婆梨耶的询问。
“你想什么呢？是不喜欢这块表吗？”
“没有，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饿死我了，家里还剩些什么吃的啊？”似乎也没有等待波斯回答的意思，婆梨耶干脆主动出击厨房，决定亲自觅食。
所以今晚必须偷走窗户的钥匙。
厨房传来婆梨耶咀嚼面包的声音，波斯依旧静坐在沙发上，就像安静等待时机的猎手，绷起精神来去听厨房的声响。
“咚”的一声。
婆梨耶半张身子睡倒在餐桌上。
听到声音后，波斯迅速检查了下婆梨耶的瞳孔，确保人没有大碍后，就摸向她的手提包。
翻找出一大串钥匙，他带着那串碰撞起来的响亮挨个匹配窗户锁孔，终于留下一支银色钥匙。
再把钥匙串放回手提包。
他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婆梨耶才悠悠转醒。
只见婆梨耶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神有些空洞涣散，似乎意识一时间也没法聚拢，诸多不明如云雾般笼罩眼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波斯放缓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婆梨耶，你肯定是太累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六神无主的婆梨耶似乎一下抓住了个毛线头，她连连点头，尽量忽视因为她点头动作而让大脑产生的在云间飘忽不定的感觉，顺着毛线头往下想，往下做。
“……嗯，对，是该好好休息了。”她撇下手里啃了一半的吐司，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房间。
波斯轻轻吐出一口气，把餐桌上剩下的面包扔进垃圾桶。
然后走进卫生间，这里面的空间本就不大，清洗了的大地毯挂在晾衣杆上更是大大缩小了可通行的空间。
尽管他今天下午怎么清洗，地毯始终萦绕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而摆在门后的，正是两瓶TX物质，其中一瓶要比白天时少了一些。
太久不接触这东西，波斯还有些担心自己用的剂量不太够，所以才把剩余的TX留在卫生间，不过眼下看来，这多余的也用不上了。
他直接“哗啦啦”地把剩下的两瓶绿色液体全部倒进马桶，让它们跟着抽水一起涌进下水管道，让地下的老鼠们也体验一次如梦似幻的感受。
接下来，只要按照他的计划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客厅就窸窸窣窣地传来人活动的声音，波斯竖着耳朵听到婆梨耶抱怨了几句，然后推门离开。
他也打开房门，不过门口却站着一个小家伙。
“哥…哥哥……”芭涅抱着个破布娃娃，心惊胆战地看着无比陌生的哥哥，声音细若蚊蝇。
“什么事？”波斯自知，白天的事吓到了小姑娘，刻意放缓了声音。
“你要去零界吗？”
“嗯？”波斯先是质疑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芭涅是那天偷偷听到了他和婆梨耶的对话。
于是他弯下腰，和芭涅平视，异色的双眸，清秀的面容倒映在芭涅水灵灵的眼中，“替我保密。”他伸手胡乱地在芭涅头上揉了揉。
“我，我也可以去吗？”芭涅显然是还有些后怕，但依然选择壮着胆子去问哥哥。
“你为什么要去？”
“因为姐姐很辛苦，如果去零界可以赚钱，我也想帮忙。”
波斯的神色再度柔和几分，双眼定定地看着芭涅，脑中浮现的却是曾经小姑娘遍体鳞伤，混乱不堪的冰冷尸体。
“你当然可以帮忙，首先，你要帮我瞒过婆梨耶。其次，平安长大就好了。”波斯的手抬了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轻轻捏了下芭涅没什么肉的脸颊。
“好吧……那，哥哥现在就要走吗？”
“嗯。”
“哥哥…”芭涅捏着波斯的衣角，嘴唇嚅嗫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话，“注意安全…”
“好。”
波斯越过芭涅，其实他知道芭涅想问他什么，芭涅很聪明，她的脑子比巴尔要灵活，心思也更加细腻，想来她是在婆梨耶离开的第一时间就站在到了他的门前。
不过被他白天的举动吓着，不敢问出那句“你究竟是不是波斯”吧。
在芭涅的注视下，波斯打开了客厅的窗户，夜风忽地一下扑进屋内，让他打了个激灵，这座城市的混乱肮脏的下城区——他长大的地方，此刻尽收眼底。
面对高空，他早已没了第一次被逼上绝路时的恐惧，家常便饭般的，纵身跃下。
进入了他最熟悉的世界——零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