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丰收时节​
槐里凤鸣2025-05-24 13:493,722

  ​破晓时分的金黄序曲。

  眼看夏收就要到了,渭河滩的麦子熟得透亮。天麻麻亮时,李红梅推开知青楼的木窗,便望见远处麦浪在晨雾中翻涌,像一片融化的金箔。堤坝上新刷的"喜看麦菽千重浪,笑迎丰收万户欢"标语被露水洇湿,红水水顺着水泥缝往下淌,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道金红相间的纹路。

  "红梅姐!把咱知青队的队旗扛上!"王强的喊声从楼下传来,王强正踮脚往门楣上贴"向丰收进军"的横批,浆糊顺着指缝滴在解放鞋上,"刘书记说今儿要搞割麦比武,咱知青队可不能输给老汉们!"他腰间别着的开山锤随着蹦跳叮当作响,那是去年修坝时公社发的"战斗勋章"。

  李红梅踩着露水往麦场走,布鞋很快被晨露浸透。路边的宣传栏又换了新内容,左侧是大寨社员肩扛麦穗的宣传画,右侧贴着张泛黄的《陕西日报》,头版标题"龙旺公社水利奇迹催生丰收在望"格外醒目。几个戴红领巾的娃娃正用粉笔在黑板报上画麦穗,虎娃蹲在角落,给每个麦穗都添了张笑脸,旁边写着"俺爷说麦子笑了,渭河就不闹了"。

  麦场中央的老槐树上,高音喇叭突然爆出电流声,惊飞了栖息的麻雀。"各生产队注意!"刘天祥的声音带着晨间的沙哑,"开镰仪式一刻钟后开始,带好镰刀、毛主席像章,还有咱龙旺人的精气神!"话音未落,《东方红》的旋律便轰然响起,惊得麦田里的野兔窜进金黄的麦秆深处。

  开镰仪式上的麦香誓言。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坝顶,千亩麦田已站满了人。李红梅站在知青队伍前排,手中的镰刀是赵老汉亲手磨的,刀刃闪着冷光,刀柄还缠着辟邪的红布条。她望着对面的社员队伍,王大婶正帮虎娃系草帽,老人的蓝头巾上别着枚麦穗形状的布贴,那是知青们连夜赶制的"丰收徽"。

  "乡亲们!"刘天祥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钢笔,"去年咱驯服了渭河,今年这金黄的麦子,就是老天爷给咱的奖状!"他转身指向身后的大坝,"现在,我宣布——龙旺公社首届'战天斗地夺丰收,割麦比武正式开始!"

  掌声中,张建军抱着一摞红纸跑上台,"按照大寨经验,咱分四个战区:一队对知青队,二队对三队,割麦、打捆、运输,三项全能定输赢!"他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裤兜里露出半截皮尺,那是测量麦田产量用的。

  李红梅被推选为知青队队长,她握着队旗旗杆,感觉手心沁出的汗把木头都泡软了。对面的一队队长张超正朝她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李知青,咱可不让着女娃娃啊!"王强立刻接茬:"张超哥,去年修坝您扛了三百斤沙袋,今儿割麦可别闪了腰!"惹得围观人群哄笑。

  麦浪里的青春较量。

  割麦比武在《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歌声中拉开帷幕。李红梅刚弯腰,便听见身后"唰唰"的割麦声此起彼伏。她熟练地拢住麦秆,镰刀斜切入根部,金黄的麦穗便整整齐齐倒在怀里——这手活儿,是去年跟着赵老汉学了三个月的成果。

  "红梅姐,看咱的!"王强带着五个知青组成"尖刀班",每人脖子上挂着搪瓷缸,跑起来叮当响。他们发明的"分段割麦法"果然奏效:两人负责割,两人捆扎,最后两人用架子车运输,麦捆在车斗里码得像座小塔。虎娃跟着跑前跑后,捡拾遗落的麦穗,衣兜里装得鼓鼓囊囊。

  对面的一队也不甘示弱。张超带着几个老中青,镰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他们采用"老把式捆扎法",麦秸在手里翻飞,眨眼间就捆出个漂亮的"丰收结"。王大婶端着绿豆汤路过,故意提高嗓门:"知青娃子们,喝口汤再跑!别让老汉们抢了风头!"惹得知青们嗷嗷叫着加快了速度。

  正午休晌时,各战区的麦垛已堆成小山。张建军蹲在地上用皮尺丈量,突然惊呼:"知青队的割麦速度比一队快两亩!"张超不服气地撸起袖子:"咱村民们的捆扎质量更好,不信拆开看!"赵老汉拄着拐杖过来,随手解开个知青捆的麦捆,麦穗整齐地朝向一侧:"这捆法,通风又省地方,美滴很!"老人的肯定让知青们欢呼雀跃。

  火场上的金色防线。

  午后申时,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李红梅正和张建军商量晾晒方案,突然听见西北方向传来惊呼:"麦垛着火了!"她抬头望去,只见三队的晾晒场腾起浓烟,火星子被风卷着往麦田飘。

  "全体集合!救火!"刘天祥的喇叭声撕裂空气。李红梅抓起湿毛巾捂住口鼻,跟着人流往火场跑。火场中央,新收的麦垛正在燃烧,火舌舔着旁边的宣传牌,"颗粒归仓"的"仓"字已被烧得残缺。

  知青队自发组成人链,从河渠提水灭火。王强带着几个会水的知青跳进河里,用竹筏运送盛满水的木桶。李红梅负责在岸边接应,突然看见虎娃抱着水桶往火场冲,赶紧拽住他:"虎娃,去帮赵爷爷搬救兵!"王强抹了把脸,转身跑向村口。

  张建军带着人砍出隔离带,镰刀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把旁边的麦捆搬开!"他大喊着,突然看见王大婶正往火里添湿棉被,赶紧冲过去拉住她:"大婶,危险!"老人甩开他的手:"这是咱队的麦子,不能全烧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奋战,大火终于熄灭。三队的麦垛只剩一堆焦黑的秸秆,但火势被牢牢控制在晾晒场,未波及金黄的麦田。刘天祥站在焦黑的土地上,突然笑了:"乡亲们,咱连渭河都治住了,还怕这点火?"他转身指向远处的麦田,"剩下的麦子,足够咱过个肥年!"

  月夜下的丰收叙事。

  暮色降临,麦场旁边空地上。县剧团的下乡演出队的卡车驶进村子,文艺宣传带来了《红色娘子军》等剧目丰富的文艺演出。李红梅坐在赵老汉旁边,看着火光照亮老人欣慰的脸。"妮子,"老人突然开口,"咱龙旺的麦子,比我年轻时见过的都壮实。"他指了指远处的大坝,"这都是你们带来的福气。"

  王强凑过来,手里捧着个烤红薯:"赵爷爷,明年咱搞个麦田画展吧?红梅姐画丰收,我画大坝!"老人笑得咳嗽起来:"好娃子,把咱龙旺的故事,都画进麦秆里。"

  晚会场旁,张建军正在给社员们讲解明年的种植计划,煤油灯的光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李红梅望着跳动的火焰,想起初到龙旺时的自己,连镰刀都握不稳,如今却能带着知青队在麦浪里奔跑。她摸了摸胸前的毛主席像章,那是赵老汉送的,边缘已被磨得发亮。

  午夜时分,高音喇叭播放起《跟着毛主席向前走》。李红梅站在知青楼的屋顶,望着月光下的麦田,金黄的麦秆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诉说丰收的故事。远处的大坝轮廓清晰,闸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们用青春筑起的丰碑。

  她想起白天割麦时,王大婶悄悄塞给她的柿饼,想起虎娃画在宣传栏上的笑脸,想起张建军在火场中被烟熏黑的脸。这些平凡的瞬间,终将成为龙旺人记忆里最珍贵的丰收。

  夜风带来渭河的水汽,混合着新麦的清香。李红梅轻轻哼起在知青中流传的歌谣:"麦苗青,麦穗黄,渭河岸边丰收忙;你割麦,我打场,团结一心粮满仓。"歌声飘过金黄的麦田,飘过沉默的大坝,飘向远方的星空,那是属于他们的丰收叙事,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竞赛后的温情时刻。

  割麦比武的结果在三天后揭晓。知青队凭借速度优势获得"先锋奖",一队则因捆扎质量摘得"老把式奖"。颁奖仪式上,刘天祥特意让李红梅和张超共同举起奖杯——那是个粗瓷大碗,碗底刻着"团结奋斗"。

  "咱这奖,该给娃娃们!"张超把碗推给李红梅,"你们带来的新法子,让乡亲们开了眼。"知青们却把碗又推回去:"没有大叔大婶的老经验,咱啥也干不成!"最后,大碗被摆在知青楼的陈列柜里,成为两个集体友谊的象征。

  赵老汉让孙子虎娃送来一筐新麦面,非要知青们尝尝新磨的面条。王强自告奋勇擀面,却把面擀得厚薄不均,惹得虎娃直笑:"强哥,你这面条像裤腰带!"李红梅接过擀面杖,想起王大婶教她的技巧:"面要和得硬,擀时要匀,就像做人,得扎实实的。"

  面条出锅时,王大婶端着一盆臊子赶来:"可不敢光吃白水面!"她看着知青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角泛起泪光:"想起去年闹水灾,咱连玉米面都吃不上,如今......"她抹了把脸,"多亏了你们这些城里娃,把咱龙旺变成了金窝窝。"

  深夜里的丰收谋划。

  当村庄陷入沉睡,知青楼的油灯仍在闪烁。李红梅和张建军趴在炕桌上,用报纸计算着今年的产量。"亩产八百二十斤!"张建军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重重的惊叹号,"比去年翻了一番!"

  "但三队的损失......"李红梅望着窗外的星空,想起被烧毁的麦垛。张建军却笑着摇头:"刘书记说,公社要调运良种支援他们,明年咱试验田要试种杂交小麦,赵老汉还说要编新的竹囤储存粮食。"

  两人正说着,王强抱着一摞宣传画闯进来:"我设计了新标语!"他展开画纸,上面画着知青和社员共同收割的场景,标题是"干群同心麦浪高"。李红梅看着画中王大婶和自己并肩割麦的样子,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黎明前的金色展望。

  秋分那日,龙旺公社迎来了盛大的交粮仪式。拖拉机队满载着新麦驶向公社,车斗里的麦捆扎着红绸,像待嫁的新娘。李红梅站在堤坝上,看着车队消失在麦田尽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张建军抱着本新笔记本,封皮上贴着渭河大坝的素描:"我申请留在龙旺,继续搞水利建设。"他望着远处的大坝,"这里需要我们,就像麦子需要渭河的水。"

  李红梅笑了,她想起父亲曾说:"真正的丰收,不在粮仓里,在人们心里。"如今,龙旺人的心里,早已种下了比麦子更珍贵的东西——那是团结的种子,是奋斗的种子,是让这片土地永远金黄的种子。

  晨风拂过,堤坝上的标语"农业学大寨,丰收在眼前"轻轻晃动,与远处的麦浪、静默的大坝、欢腾的村庄,共同构成了一幅永不褪色的丰收图景。而李红梅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将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继续书写下去,如同渭河水般,生生不息,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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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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