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虽然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但皮肤细腻，富有光泽，不论怎么看，都与那道苍老的声音毫不相符。
难道，真的和传闻里的一样，前朝国师精通长生不老之术？
林舒惊奇不定，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屋内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在看清国师面目的一刹那，林舒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站在屋檐下，正对着她的国师，一张脸上的褶子简直可以直接夹死几只飞蛾。
林舒想起御膳房的方大厨最擅长做的一道点心，那点心有好多层褶子，每一层褶子都可以用手指拉长。
和面前这位老者的脸，一模一样。
国师快要被褶子淹没看不出的眼睛上方，垂着两条雪白的长眉。
长眉自然垂落下来，和两颊的长髯连在一起，衬托出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势。
站在廊下还察觉不到什么，等国师从廊前的台阶上走下来，林舒才发现，这位弓着背的老者身量，甚至比她还要矮一些。
从林舒的角度，甚至可以看清老者光溜溜的头顶。
国师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缓缓走到二人面前。
虽然看不到国师的眼睛，但林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
她不由自主地端正起神色，身子也紧紧绷住。
国师背着一只手，将另一只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使劲跺了两下。
赵立行大礼的身子又往下压了几分，整个人快要折断：“国师大人息怒。”
“息怒？我是该生气。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请郡主进屋坐着？”国师收回打量的视线，抬起拐杖指了指赵立，中气十足地吼道。
林舒都做好要被国师仔细盘问，生吞剥皮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国师居然这样对她。
她愣了一下，求助式地朝赵立看去。
赵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郡主殿下，请。”
“等会儿，臭小子，郡主远道而来，先让郡主好好梳洗一下。”国师用拐杖头指了指另外几个在屋檐下坐着的人，“你们几个，赶紧去泡茶拿点心！”
随后，国师脸上扬起一个和蔼的笑容，脸上下垂的褶子硬是被他的动作带着向上扬了几分。
他看向林舒：“郡主，这些愣头青的臭小子，您别放在心上。您请屋里上座。”
林舒有些踌躇。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像这位国师一样分外热情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还是不必了。”林舒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步。
“您是担心我们会害您？”国师见她不动，朗声笑道，“郡主，要是我想害您，在您踏进巷子的那一秒，我就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林舒眉心一跳，瞳孔骤缩，整个人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眼看着就要跳离国师身边。
国师的笑容依旧温和：“放心吧，小郡主，最起码从现在来看，你还是安全的。”
林舒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死死攥住衣袖，擦去手心的冷汗：“国师大人，不妨让我死的明白一点。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年纪轻轻的，谈什么死不死的。”国师笑眯眯地在前领路，“郡主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想必已经乏了，不如进来喝杯热茶解解乏？”
不敢再次推托邀请，林舒只得像只惊弓之鸟一般，提着心跟在国师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内分外简洁，除却桌椅外，没有任何装饰。
林舒有些惊讶。
国师看出了她的疑惑，耐心解答道：“身外之物，不必过多。还请郡主担待。”
白发苍苍的老者示意林舒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林舒难得有些瑟缩，她又看了老者几眼，咬牙坐了下去。
国师笑吟吟地坐在林舒右手侧的下方，将拐杖放在一侧。
赵立等人此刻也备好了茶水点心，悄无声息地端进门，摆放在二人身侧的桌案上。
国师叫住了想要出去的赵立：“你留下，坐。”
他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赵立垂首，恭敬地坐了下来。
“郡主，还请劳烦您伸出手，让老朽诊断一下。”国师笑道。
林舒犹豫片刻，伸出了右手。
国师没有立刻搭脉，而是端详了片刻。
林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见国师抚摸胡须的手越来越慢，心里更是没底。
“您，有什么发现？”林舒把声音放得极轻，极近气音。
仿佛是林舒的错觉，她感觉国师方才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犀利。
在她开口后，那份犀利瞬间消失，重新变得和蔼可亲。
“这段时日，郡主受苦了。”国师搭在拐杖的手指微微一动，林舒摊开的手心上立刻多了一枚褐色的药丸。
林舒惊愕地看着手心上的药丸：“这是……”
国师捋了捋长髯：“郡主放心，里面没有下毒，这药丸是用来调养身子的。服了它，您残留的病根就会痊愈。”
见国师都这么说了，林舒再不吃就有些不给国师面子。
她盯着手心里的药丸犹豫片刻，一横心，将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林舒只感觉到一股热汽顺着喉咙直接钻入心里，随后通过四肢百骸，整个身子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这几日的疲累似乎终于被激发出来，不多时，林舒便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倦意。
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郡主这几日疲累了，来人，带郡主下去歇息！”国师察觉到林舒的困倦，赶忙吩咐道。
候在门外的两名身着黑色短打的家仆闻声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搀扶住昏昏欲睡的林舒，动作轻缓地朝着门外行去。
在目送林舒离开后，国师缓缓呷了口桌上放着的茶水。
“云安郡主身上的毒，看着像是药王谷的人解开的。”
赵立闻言，神色惊讶：“药王谷？不可能！这毒是西域独有的，除了阿鲁尔，没有人能解开！”
国师冷哼一声：“你倒是相信西域那小子。不过，若是没有这个人，那小子说的也没错。”
“药王谷，什么时候也出了这样的人才？”赵立拧眉，“赵南天死了以后，也没有听说过药王谷再有什么出世的天才啊。”
国师又抿了口茶水：“那位新的谷主，你可有什么眉目？”
赵立摇头：“药王谷瞒的紧，没有打探到一点消息。”
“不急。对了，长公主体内的红线蛊，动静如何？”
赵立眼里暗色翻涌，他闭上眼，平复片刻再次睁开，先前翻涌的暗色重归平静。
“那些棋子，已经就位。就等您一声令下，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