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婆婆将一瓶花蜜浇在她的后背中央,就在那一瞬间,乐凝妙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到了游走在她皮肤下的一条条细小的虫子样的东西,在快速地向她的后背涌去。
墨色的小虫子头发般细小,指甲盖一般的长度,在皮肤上微微凸起,汇聚在食人花蜜的地方,咬破了肌肤,贪婪地吸食着。
蝶婆婆趁机将一支支银针插在她背部各处,锁死了它们来时的路径。事实上,吸食了食人花蜜的蛊虫们已经没有多少活动能力了,蝶婆婆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盒子,一只雪白的蟾蜍跳到她的背上,吮吸着她的伤口处,它雪白的身子也渐渐变作黑色,不一会儿肚皮便高高的撑起,鼓涨得像是一只圆球。
那些蛊虫似乎不愿意离开她的身体,乐凝妙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那些虫子在被白色蟾蜍吸食的过程中,她的背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把肌肉、血管都撕扯开了。
有些蛊虫想逃,可是周围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它们已经逃不出去了,最后全部都被那只蟾蜍给吞下了肚子。
乐凝妙疼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枕头,几乎快被疼晕了过去,满嘴都是团团的棉絮,惨叫被堵在棉花里,只能听见微弱的闷哼声。
过了不久,那只圆圆的蟾蜍从乐凝妙的背上滚落下来,身上的墨色慢慢的消退,又变作一片雪白。
“血灵果呢?”蝶婆婆拔出一根根银针,问道。
“放在小月那里,”乐凝妙喘息着说道,“是要现在就吃了吗?”
“你朱砂泪的药性还没有消失,现在不宜吃血灵果。等朱砂泪药性消失的那一天,在阴气最重的子时吃了它,能让它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血灵果虽然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但却只治好你所有的痼疾,并永远保持你现在的容颜。我知道你之前受过不少折磨,身体上新伤旧伤层层叠加,吃了血灵果后,那些新伤旧伤都会消失。”
蝶婆婆掏出手帕慈爱地擦了擦她满是汗水的脸,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无辜牵扯了进去。丫头,我知道你经脉废了之后,十分气馁,但再灰心也不能绝望,居然就这么生生的把武术给丢了,枉费了我辛辛苦苦教了你一年!”
说到此处,蝶婆婆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内力、鬼术都是作为辅助的工具,真正的高手看的不是内力的高低,而是技能、智慧、速度、观察力、反应力……你若是再不潜心习武,只怕你鬼术修炼的再高,也容易在江湖上被别人一举击溃。若是鬼力用得好了,与内力又有何不同?”
乐凝妙有些惭愧,低头沉默不语。
“丫头,你可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人间光阴,天上岁月,紫陌红尘,唯光阴岁月无敌尔。”
“人间光阴,天上岁月,紫陌红尘,唯光阴岁月无敌尔?”乐凝妙皱了皱眉,“从未听过。”
“《光阴》、《岁月》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我师祖穷尽一生,不过收集了《光阴》的一些残片,融合鬼脸蝶谷原本的武功,自创《日月剑法》,也就是碧霄当初闭关时修炼的剑法。但是《光阴》虽好,却不如《岁月》,《光阴》对练武者要求很高,若不是顶尖高手,无法练《光阴》,否则便会走火入魔。”
“那《岁月》呢?”
“即使你是从未习武的人,也可以通过《岁月》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顶级高手,三五年间,可罕逢敌手,十年之后,天下无敌。”
“这么神奇?”
“《岁月》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是三百年前,那时候魔教猖獗,昆明神教的教主天纵奇才,将魔教的规模发展到了最顶峰。而他的师弟更是当时的一个传奇,身为武学天才的他,因机缘巧合得到了《岁月》,一年之后便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二十岁的他功成当日,挑战无上神教教主,一战成名!”
“后来呢?”
“后来?”蝶婆婆苦笑一声,“如此英雄少年,为情所困,他爱上了一个正道的江湖女子,后来那女子惨死,他伤心之下离开了昆明神教,不知所踪。因那女子惨死,这事情变成了正邪两派大战的导火索,也就有了后来昆明神教被灭教的事情。”
听到此处,乐凝妙不禁有些唏嘘,但事情毕竟过了几百年,其间的是非曲折,他们这些外人哪能知晓?自然不好评判。
“你原先的师父也是极疼爱你的,教你的武功都是顶级的功夫,后来又融合了鬼脸蝶谷武术的精华,若是好好练,成为顶级高手指日可待。毕竟在武学方面,懂得的门派武功越多,自身的能力便是成倍数增长的。只可惜你虽然学的杂,自身却不善于归纳整理,平白的暴殄天物。俗话说的好,一门通门门通,你若是一门武功学的精了,其他的武功便很容易精通了。”
这话说得乐凝妙更加的惭愧了。
“秉承师父遗愿,这些年来我四处寻找《岁月》的下落,但只找到了前面的一些残片,但我相信,只要你看进去了,定会对你大有裨益。”蝶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纸封皮的小册,递到她面前,封面上是两个遒劲的大字:岁月。
那人写的字力透纸背,一眼看去,岁月两字犹如铁画银钩,散发着森然霸气,再一看,又带着无尽的几乎将人湮没的沧桑,仿佛岁月的车轮在眼前滚滚而落,只余漫漫灰尘,什么都不剩。
乐凝妙翻开书,第一页是前言,短短百余字道尽了一代高手孤绝的一生,那位天下第一却终身孤独的前辈在临死之时,写下了这本《岁月》,希望将自己的武功传承下去。
第二页是总序,列举了天下的武学种类和兵器种类,最上面的墨迹比较陈旧,到下面的时候墨迹便渐渐新了起来,可以想到,《岁月》这本武功秘籍是经过无数的高手逐渐的丰富,才会有如今的地位的。
“《岁月》共七卷,一二卷是各位前辈的人生领悟,三四卷是武功招式,五六卷是内功修炼的心法,第七卷为总结卷,将前面六卷的内容融会贯通。《岁月》重的是武学境界,即真正的高手能创造出自己的领域,能突破时空的界限,达到真正的天人合一。武功招式处于其次的位置,至于内功修炼的心法,更是只有寥寥数语。”
“我给你的残本中,一二卷并没有多少,三四卷的武功招式也不多。虽然不多,却足以令你脱胎换骨。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练武!”
“蝶婆婆,”乐凝妙吃力地爬了起来,大大的眼里满是不舍,“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虽是放心不下你,我总是要走的。有小月这孩子在你身边,我也比较放心,下次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的时候,你知道怎么找我。”蝶婆婆对她最后笑了笑,那笑容慈祥无比,像是她的亲人一般。
不知为何,乐凝妙红了眼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蝶婆婆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声音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中,“不论到何时,你都是我所担心牵挂的孩子。”
乐凝妙捏着那本《岁月》,眼泪滑进心底,脸上浮起了感动的笑容,层层叠叠的像是涟漪一般,慢慢荡漾开去,似乎连背部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两日后的子时,乐凝妙悄悄下了床,走到小月的房间。其实她觉得非常奇怪,自从赵漠被揪出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半夜杀过人了,只是最近的精神却有些不济,容易失眠。
小月早已等在房中,待乐凝妙走进去之后,仔细的在周围探查了一番,关好门窗后,拿出了一个扁平的盒子,盒子是用上好的辟邪玉制成的,捧在手中很沉。
乐凝妙打开盒子,露出了一个蟠桃状的东西,那东西似玉非玉,通身都是晶莹剔透的血红色,散发出的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室内。
上次在雪莲宫的禁地时,由于蓝草的压制,血灵果已经不能伤害到乐凝妙了,她直接便拿了出来。只是,这东西真的能吃吗?乐凝妙看着美丽的犹如红色琉璃的血灵果,面上带着犹豫。
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了,现实容不得她再做思考,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血灵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没想到那东西入口即化,就在她牙齿碰到血灵果的那一刻,它便化作了一汪液体流入了她的口中,那东西像是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一瞬间几乎将她的肠子给烫伤了。
她可以看到她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脱胎换骨,滚烫的热流游走于她全身,她的皮肤像是蛇一样,连带着头发从头顶剥落,新生出来的肌肤幼嫩的如同婴儿一般,头发也迅速的长到了及腰的地方,美丽的青丝又黑又亮又柔滑,如同水底幽幽的青荇一般。
乐凝妙满意地摸着自己这一身白皙嫩滑的肌肤,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吹弹可破,晶莹地像是雪中淡粉色的红梅。不期然对上梳妆台前的玻璃镜,居然被镜中的美人摄得呼吸一窒,那是她吗?本就漂亮的五官如今更加精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美得令人窒息,尤其是微微上翘的妩媚的眼角,眼波流转时,就算不经意,也能倾国倾城。
“小月,蝶婆婆说,这辈子我的容貌再也不会老去,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她对他展颜一笑,昏暗的灯火下,漆黑的眸中带着*人的光芒,容颜生动如缓缓绽放的华贵牡丹,让人不敢*视。
仿佛在转瞬间,你看到旭日初升,金光遍地;你看到云销雨霁,彩彻驱明;你看到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小月在心底叹息一声,真想将她的美丽藏住,任何男人看她一眼,他都觉得那是对她的亵渎。好在乐凝妙也不是水仙花,没有过度的沉迷于自己的美貌当中,直接从鹿皮口袋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便戴了上去。
“妙老大,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再吃朱砂泪了,你要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的。”
“嗯,我当然相信。”乐凝妙笑着说,她的确相信小月会是世上唯一一个会无条件的为她好的人,可是她的内心总是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和寂寞,即使在小月身边,她也不那么有安全感,潜意识里,她总是把小月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而不是可以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以至于每一次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想的总是如何能不把小月牵扯进去。小月在她的心中,犹如初见时那样,有着一颗世界上最美好最纯净的赤子之心,她不担心这个世界会将他污染,只是担心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会伤害到他。
她比谁都不愿意他受到伤害,所以,她会相信他,但不会依靠他,因为她知道,如果哪一天小月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致命的伤害,她会彻底崩溃的。
第二日一大清早,水幽痕便向江越飞辞行了,江越飞客套地挽留再三,最后送了他几个美人,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送他离开了这里。
走的那一天,天气很好,乐凝妙掀开帘子抬头看着“江府”两个大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似乎连阳光都灿烂了起来,门口栽种的几株红梅上的残雪在太阳的反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几只麻雀在门口啄食着谷粒,一切似乎都因为离开而变得生动了起来。
放下帘子,乐凝妙微微一笑,水幽痕靠在厚厚的榻上,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听闻她的轻笑,转过头来问道:“你就这么开心?”
“是啊,都有一种放鞭炮的冲动了!”
“一个人放鞭炮多没意思?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放,就算你想用鞭炮炸掉扬州的雷霆门,我也舍命陪君子。”
乐凝妙露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我现在已经树敌够多了,可不要再增加一个,若是我真敢去雷霆门放鞭炮,只怕我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他们用炸药给炸死了。”
雷霆门是江湖上唯一一个以做火器起家的江湖门派,雷霆门中的人虽然武功都不算太高,但是各个在炸药的研制方面都是强人,制造出的火器以火雷霹雳弹、破天霹雳弹、开山霹雳弹最为厉害,虽然只是一个小门派,却在江湖上有着不低的地位。
“头发怎么长的这么快?”他摸着她柔滑的像是冰湖的青丝,问道。
“小月给我配了一种药,看看,是不是头发长长了,皮肤也变好了?”乐凝妙得意地说道。
“果然,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我也可以让你成为令人见之不忘的美人,”乐凝妙眼珠子一转,起了作弄的心思,从鹿皮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每天在肌肤上涂一点,保证你漂亮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水幽痕微微朝后面推了推,维持的完美的笑容有崩塌的危险:“我记得那是形容妖怪的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乐凝妙笑着打哈哈,带着坏坏的笑容,朝他凑了过去,“来嘛,涂一点点,嘻嘻,很好玩的,真的会让你的皮肤变得很好的哦。”
水幽痕在榻上往后移着,乐凝妙不知道,那一刻她带着坏笑的脸是多么迷人,漂亮的杏仁眼,眼角却妩媚地上挑着,睫毛半垂的时候,留下一片玫瑰色的阴影,勾魂摄魄。那流转的眼波像是四月天的阳光,像是从天际流来的三千弱水,令人迷恋却又抓不住。
乐凝妙每*近一步,水幽痕便后退一步,最后,水幽痕从榻上摔了下去,而乐凝妙由于不小心绊到了美人榻,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了水幽痕身上。
唇和唇的距离只有一张纸的厚度,乐凝妙能闻到水幽痕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诱人甜香,能感觉到他逐渐加重的呼吸,乐凝妙的脸上顿时烫了起来,飞起了两抹艳丽的烟霞,如春风拂槛露华浓的牡丹。
四目相对,他的深蓝色的眸色转深,黑的像是夜色一般,隐藏着浓浓的欲望。
由于在温暖的马车内,两人都没有穿多少衣服,尤其是乐凝妙,只穿了一件纤薄的冰蚕丝衣裙,此时靠在他身上,他能充分感受到身上那一具曲线迷人的身体,不由得伸手揽住了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这个举动让乐凝妙彻底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了他,站起身尴尬的转开了脸。
水幽痕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面上依旧带着动人心魄的邪魅笑容:“有没有兴趣下一局棋?”
虽然乐凝妙是个臭棋篓子,但是为了避免刚才的尴尬,她只好坐到水幽痕的对面,执白子首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乐凝妙已经输了,水幽痕似乎有些享受让乐凝妙输棋的乐趣,以至于乐凝妙郁闷的从早上输到晚上,对这只狐狸恨得牙根直痒痒。
大雪天的不好投宿,天色已经快黑了,可是小镇上的客栈人满为患,都是赶回家过年的商旅,仅剩的两家客栈里,每一间客栈都只有一间上房。
乐凝妙想到早上那尴尬的一摔,坚决不跟水幽痕住一个房间,与小月以兄妹相称,住了另一家客栈的一间上房。
那家客栈只有一间上房,连下人睡的通铺都睡满了人,水幽痕带来的人只能跟他住一间客栈,两人便就此分开了。
睡到丑时(半夜1点到3点),乐凝妙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就走了出去,小月被惊醒,看着她闭着眼睛像是很熟稔一般做完这些事,突然想起雪沐秋在走之前跟他说过,乐凝妙晚上会梦游,而且她梦游的时候,别人不能碰到她,否则她就会在梦中杀人。
小月心中有些不安,跟了出去。只见乐凝妙走到客栈楼下,像是能视物一样精准地打开了门闩,走出大门,然后绕到客栈的后面,走进了一片小树林。她的脚步有些不稳,神奇的是,她走在复杂的树林中,如同走在沙漠里一般,居然没有碰到任何的障碍物,看似摇摇晃晃的在走,实际上避开了所有挡路的树木。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激烈的刀剑相击的声音,乐凝妙恍若未闻,直挺挺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小月有些担心的跟着她,刀剑无眼,他既不敢碰她,也不能让那些人伤害她。
那边的战争似乎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死尸横七竖八地堆着,两方人的尸体都有。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睛,只知道不停地砍杀。
糟了!
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不小心撞到了乐凝妙,只在呼吸之间,那人的脑袋便掉在了地上,而乐凝妙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阴气。
那个黑衣人的死震惊到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对方到底是何人,居然一招就杀了他们的人?几个黑衣人冲了过来,打算先解决这个最厉害的麻烦,哪知道才近到乐凝妙的身,便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满脸狰狞。
还有些不怕死的人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就在第一个人碰到乐凝妙的时候,她的周身便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丈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齑粉,那些人就此消失不见,尘归尘、土归土。
剩下的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恐惧和退意,便不约而同的撤离了这里,像是一只只蝙蝠一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月亮从乌云中露了出来,再加上雪地反射的强烈的光,乐凝妙的脸沐浴在淡淡的光芒下,带着一种阴森而神秘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