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印被稳稳地镇在群山深处后,原本汹涌澎湃的灵气洪流终于稍显舒缓,然而逆灵阵的威力只是减弱,灵气仍是源源不断由四面八方被抽来。
颜樱凝望着不断奔涌而来的灵气,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深知,如果逆灵阵继续运转下去,人间的灵气会被抽干殆尽,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然而,面对如此强大的法阵,她竟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应对之策。
上古时期,仙门百家集合力制造出了五灵阵来镇压万妖狱,如今的逆灵阵,其威力比当初的五灵阵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力想要阻止它,简直难如登天。
这些天来,颜樱一直在借着采气的机会,在群山之间寻找小稽山阵眼的秘宝,希望在阵眼有异时能找到办法弥补。
她却一无所获。
她曾行走在群山之间,感受着四周灵气的波动,却始终无法感受到秘宝的召唤。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颜樱心中不禁疑惑,难道小稽山本身就是第五处阵眼的秘宝?这个想法一旦在她脑海中浮现,便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想要破解逆灵阵,就必须从小稽山本身入手。
可是,这又如何下手呢?
仙门百家在场的弟子众多,可众人自保犹不及,更不用说想办法阻止逆灵阵了。
颜樱心中沮丧又茫然,她是梦泽三宗少宗主,是为秘宝而生,如果她都没办法,那三界众人便注定没办法对抗这场浩劫。
她冥思苦想,脑海中回忆着梦泽三宗所有关于秘宝的记录。
如果小稽山本身便是秘宝,便是想用山川灵力作为镇守万妖狱的最后屏障,如今却相反,成为了灵气汇入万妖狱的通道。
只要小稽山不再将灵气导入万妖狱,灵气自会重回天地之间。
小稽山这样的秘宝,一定有山魂,就像是镇山玉璧有玉心,只要没有了山魂,小稽山这阵眼便破了。
但那时,五灵阵阵眼也会全部失效,无法再镇压万妖狱,一旦万妖狱开启,不知是怎样一番可怕情景,仙门必须先有所应对。
颜樱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她想找仙盟的长老们商议此事,可逆灵阵开启后,仙门百家弟子死伤无数,各自避难逃生,此刻场面十分混乱。她的符篆联系不上明钰,也联络不上任何能主事的掌门。
到处都是疗伤的弟子,人人惶恐,自顾不暇。
颜樱一路寻来,恰巧看到了正指挥众人救治伤者的魏萱。从她口中得知,仙盟的几位长老为了阻止逆灵阵,栖山圣姑与麓水黄掌门已经神殒了,仙首受了重伤,其他长老伤势也不容乐观。
仅剩的这支小稽山弟子们也是狼狈不堪,可年轻的弟子们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安置并疏散那些伤重的宾客,确保众人的安全。
魏萱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耐烦道:“有事便说,再耽搁下去,怕是你想说我都没命听了。”
颜樱也直截了当道:“我要试着阻止逆灵阵。”
魏萱想都没想便点了头:“好。需要我做什么?”
颜樱被她的直爽弄得一愣,神色极为认真道:“若我这么做了,万妖出世便提前了。”
对于人间来说,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魏萱静静听完了她的打算,看着满目疮痍的小稽山,抱着剑耸了耸肩道:“若你什么都不做,早晚都有这一日。下场都是一样的,有何分别?你是梦泽三宗的少宗主,寻找山魂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至于能否守住那些大妖,这并不是你该过分担忧的事情。”
颜樱叮嘱道:“万妖狱崩塌,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就是小稽山,你要想办法尽快将受伤的弟子撤到安全地点,再设阵拖住大妖,为我争取时间。”
魏萱自信一笑:“一言为定,颜宗主!若我食言,那必定是我已神殒,余下的弟子也会继续我未完成的事,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残阳如血,半山腰上两人相视而笑。
颜樱不在多说,转身向着琅琊峰奔去。
她这几日采气,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几乎所有的秘宝都对她有好感,小稽山这样的上古灵宝也不例外。
即便山魂不说话,却对她天生带着亲昵。她走过的地方,风清气正,灵气氤氲。
她正凝神采气,忽听背后有人娇笑道:“师妹,别来无恙啊!你如此着急,是在找小稽山的阵眼秘宝吗?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被尊主耍了,他从未在意过小稽山的阵眼。”
妖一向自持武力非凡,很少去耍阴谋诡计。虞峤是妖中的另类,他喜欢玩弄权术,借助小稽山少主的权利去达成目的。
此次封祀小稽山,他调遣了不少夺舍的大妖前来助阵,名义上都是他要寻找阵眼,其实不过是障眼法。越是让人相信他想破坏阵眼,便无人留意他的真实意图,他只要静静等待仙门百家注入灵力,开启逆灵阵,他就赢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颜樱如被闪电击中,转头去看,三师姐边青正笑盈盈望着她。
她、她怎么会出现在小稽山?
‘边青’笑问:“是不是很意外?我不应该关在寒潭水狱吗?让你失望了!我知道师妹擅长寻宝,可今天,我却是来砍断你的指头,让你再也没办法寻宝的。”
颜樱很快平复了情绪,定然是寒潭水狱出了问题,“他们”竟然被放出来了!
“听说你还在想办法,想让你师姐换回来?可惜,她早就死在万妖狱了,没能等到你。”
‘边青’抽出鞭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乖乖师妹,你瘫痪在床时,都是师姐在陪你呀!”
她的惊鸿鞭也是上品秘宝,蕴含着冰火灵气,一旦被抽中,两股灵力便会钻入被打着体内,让人日夜受到煎熬。
颜樱眼神死死盯着她,这不是师姐,这是披着师姐皮囊的恶妖!
早在她将他们关入寒潭水狱时就明白,宗人们再难回来了。
颜樱翘了翘嘴角道:“你头发掉了不少,也老了不少,看来寒潭水狱里你撑得很辛苦啊!”
‘边青’见她面无表情地掏出匕首,眼神坚定,透着杀气。
嘲笑道:“哟!怎么没跑呢?如此沉稳,有点少宗主的气势了。”
她对颜樱有多少灵力心知肚明,冲着她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颜樱自然不会傻傻地等着挨打,她灵力不济,可以把边青引到身后的石林中,借地形伺机而动。
正想着,身后突然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将‘边青’的鞭子挑开了。
魏萱手持宝剑气势汹汹站定,冷笑道:“妖孽!你当我小稽山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妖魔鬼怪随意进出?”
她冷睇着颜樱,看傻子一样道:“还不走,你想等着挨打?”
就在此时,边青身后又多了两道身影,正是颜樱熟悉的‘二师伯’和‘小师弟’。
颜樱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看向魏萱道:“你自己能对付?”
魏萱没有回头,持剑再次攻向边青,语气中满是嫌弃道:“快走!啰嗦!”
说话间,她剑气震荡开来,一剑便阻拦下了要扑向颜樱的三人。
颜樱见状不再多言,立刻转头向着琅琊峰方向奔去。
这些日子,颜樱采气时曾留意过小稽山的山魂。不过小稽山这种名山的山魂,早已摆脱了三界世俗的限制,已经是神祇一般的存在,并不会回应她的召唤。
琅琊峰是群山之首,峰上有一面莹白如玉的崖壁,熠熠生辉。
颜樱身形一动,瞬间便来到崖壁下。她仰头望去,白崖如同天上落入人间的美玉璀璨夺目,令人心生敬畏。她双眼灿如星辰,充满了对山魂的无限崇敬与向往。
她轻轻抬手,抚摸着坚硬的石壁,仿佛能感受到当中蕴含着的万载岁月沧桑。
她轻声感叹道:“您矗立在此处千万年之久,辛苦了。”
就在此时,风中传来山崖浅浅的叹息,那声音如同远古岁月的回响,带有岁月的痕迹。
声音缓缓道:“上一次看到你时,你还是个稚嫩的小娃娃。如今我不过打了个盹,你就长成大姑娘了。”
颜樱闻言,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她幼时时常跟着父亲来小稽山拜访,这里的每一处山崖每一道峰岭她都熟。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像是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崖壁中传来苍老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
颜樱仰着头,坚定道:“小稽山的逆灵阵,引发了灵力之祸。如果逆灵阵持续下去,不仅您要受到波及,从此后整个人间的安宁也将不复存在。只有得到您的相助,才能解除这场危机。”
群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颜樱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劝说山魂并非易事,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娃娃给耄耋老人家讲道理。她并没有反应,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后,又是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
山魂缓缓道:“一旦我脱离这座山,小稽山就再没办法凝聚灵气了。从此后,就会沦为一座寻常的荒山。凡事都有代价,我将消散,万千草木将失去灵气,这便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颜樱闻言,心中涌起哀伤。她仰望着山魂,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离世的长者,心中充满了敬意与不舍。
山魂继续道:“罢了!可是,我活得太久,已经不记得如何离开这座山了。”
颜樱弯起嘴角,长发在风中飘荡,就像是山魂在抚摸她的头。
她浅笑道:“我虽取过很多宝,也没碰到过像您这样的老人家。不过,我愿意尝试下将您从群山中‘请’出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山魂发出愉快的笑声,似乎被她的执着和勇气打动。
“那便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