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魏希悭显然不适应和刚见面的我的关系。
他隐忍着没发作，把我送到目的地。
像一只老鹰，一直目送我逃也似地下了车。
走前，他说。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我听懂了他的嫌弃，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他说的「我们不合适」？
真好笑，我最大的委屈都是他给的。
走进旋转门，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盆栽后面的王然和陈丽华。
陈丽华是王然的母亲。
他们在交谈，我放慢了脚步。
「暑假宋茵琪还要给我表侄子补课，我连钱都收了，给你表姑也说好了，你俩不能缓几个月？」
前婆婆唏嘘地叹气，像放走了一块还有点利用价值的肥肉。
我想起上次暑假，我放年假，本来想出去旅游，王然却临时出差，让我给他外甥补课。
那个小胖子消化能力极差，一个知识点讲四五遍才听懂。
最后总算有了进步，王然妹妹，我小姑子，说要给我钱，被王然一把拒绝了。
「都是亲人，别谈钱。」
王然此刻皱着眉，把我像商品一样，和别的商品比较衡量。
「妈，茵琪是很好，也能吃苦，但李薇那边我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她舅舅是我顶头上司，左右我的前程。我得为我前途着想。」
我乐了。
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能吃苦的代名词，他前程的绊脚石。
我还以为是同甘共苦的战友。
「而且，你想，她还有个弟，刚工作，她爸妈都是一个月三四千的普通工人，日后少不了让她扶持她弟。」
「哎呦！还是你想的周到。」
前婆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脸皱得一道道褶子都出来了。
「我就觉得八万彩礼贵了点，想着给她搞一半下来，这样，妈给你出个主意。你先别把话说死，如果你那个领导的女儿谈不成，这个还可以继续。你还和她住一起，要是她怀孕了，岂不是更跑不了了？大不了到时候打胎。」
前婆婆充满算计的话让我恶心。
我一直把她当成长辈，尊敬她。
原来她以前在我面前慈祥爱护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然迟疑一会，点点头，像把话听进去了般。
我冷笑。
其实他知道，这不可能。
自从魏希悭把我送到国外，我就心理上极其厌恶男人。
那种事，总让我联想到飘动的窗帘，长着茧子的手和白皙皮肤上的红。
所以我从没和王然亲密接触过，连情侣间普通的拥抱也用了好久。
这也是我之所以忍他这么多，因为我记得。
他曾言之凿凿地说会陪我走出来。
一直等到我完全接受他。
我径直走向那桌，不同于以往的柔顺谦和。
我回忆起魏希悭总对我说。
「琪琪，你离开了我，你活不下去的，外面世界很险恶。」
狗屁！
男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我走上前，把装着项链的盒子甩到桌子上，对着陈丽华的脸啐了一口，俨然一个泼妇。
7
陈丽华懵了，反应过来，赶忙把盒子像宝贝一般捧在胸口。
「你...你这个泼妇，你不敬长辈！」
「那也得看那人配不配！」
我脸上淬着冷意。
王然起身就打了我一巴掌。
「我本来还想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看来不必了。宋茵琪，你好自为之，我听薇薇说你也进了未因，本想让她照顾你一下，现在，哼，有你好受的！」
他有多大的脸，还敢提李薇的名字？
傻子才信他的鬼话。
「好啊，王然，走着瞧！」
你以为我去未因是挽回你的？
我是为了复仇。
我双目猩红。
「你打了我妈，你还想走？」
王然站起来，捏着我的手像要把它捏碎似地用力。
他声音里透着想弄死我的狠。
一个黑衣服的服务生走了过来，把王然扯开。
服务生力气很大，王然在他手里就像小鸡一样。
他身材挺拔，眼神冷冽，气势盖过整个餐厅。
「你算什么东西，敢阻拦我？叫你们经理过来。」
「我在教训我女朋友，你别管闲事！」
「你说...谁女朋友？」
即便脸皮厚如王然，听到这么养尊处优的声音也迟疑半晌。
那声音里，透着高贵与蔑视，向从来处于上位者的气势。
我惊觉望去，是魏希悭。
他没有离开。
魏希悭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讥笑与...嘲讽。
我脸上讪讪，不敢看他。
王然看我们注视对方，氛围不对，忍着痛怒骂。
「宋茵琪，你不要脸。背着我找男人。」
陈丽华也在一旁怒骂。
「怪不得你不想和我儿子睡，原来外头有人了。」
我脸一红，虽然和魏希悭有关，但这几年我是和他断干净了的。
我清清白白。
魏希悭盯了陈丽华一眼，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另一只手把酒杯里的红酒全部洒到陈丽华身上。
我看见他转过去勾起一丝笑。
「你做什么。有没有王法了？」
陈丽华怪叫起来。
「这可是李薇给我买的八万块钱的貂皮。你这穷酸货一辈子穿不起的样式！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她嘴里骂骂咧咧。
经理听到动静走过来，陈丽华拉着经理不放，要他给个公道。
经理一看到魏希悭的脸，神情立马变得惊讶，然后毕恭毕敬起来。
「您是董...董...」
魏希悭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然后云淡风轻地指示。
「把他们赶出去。」
王然气笑了。
「你说赶出去就赶出去？」
「当这家店你开的啊？」
经理鞠了一躬，然后离开，几秒后，几个保安冲了进来，王然和他妈立马被架走。
王然和陈丽华懵住了，反复辱骂着我们，但没人听他们说话。
魏希悭招了下手，陈丽华左右的两个保安立定，他缓缓走上前，掏出一张卡，没放她手里，而是随手扔在陈丽华脚边。
「妈，别捡！」
陈丽华看着是银行卡，手迟疑了下，还是不顾王然出声阻止，飞快地捡了起来。
还啐了一口。
「要是不够你等着，不会轻饶了你。」
8
我望着后视镜里魏希悭坚毅的下颌线，心中丝丝麻麻。
在他心里，我是什么？
他还把我当作...以前的妹妹吗？
那位寄养在他家的养女。
魏希悭有一半德国血统，继承了德国人的严谨和高大。
他的爸爸是德国人，在他妈妈死后，对魏希悭管教异常严厉。
魏伯伯很爱魏希悭的妈妈，一次他的妈妈在宴会上认识了我，喜爱不已，魏伯伯便执意要领养我。
尚想旧情怜奴婢，也曾因梦送钱财。
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魏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魏希悭小时候很喜欢黏着魏妈妈，还嫉妒我分走了她的宠爱。
但魏妈妈得了重病走后，他开始一言不发。
他话很少，我和他的相处模式就是，哪怕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你的未婚妻呢？」
这么久了没结婚，肯定也有未婚妻了吧。
我本来想感谢他救我，却说出别扭的话。
他古怪地瞅我一眼，我心里不是滋味。
「和人跑了。」
我心一沉，但还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本来想结束这个话题，还是忍不住提起，抑制不住该死的好奇心。
「眼光不太好。总是不懂我的心。」
呵，果然，我喝住他。
我又想起我和他亲热的时光。
一股气血上涌直冲脑门。
「掉头，我要去酒吧。」
魏希悭皱眉，不可置否。
呵呵，几年不见，他居然保守了许多。
忘了我们以前有多么「亲密」了吗 。
Sars酒吧。
灯红酒绿，我特意换了一套鱼尾裙，酒吧的男服务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丝毫不在意，我知道，欧洲那边的风格比这要大胆许多。
我见过金发女郎勾引魏希悭的场景，大腿直往他腰上蹭。
魏希悭正在喝酒，高脚杯在他修长的手指衬托下显得很迷你，他好看的脖颈在灯光的衬托下，更显得气质深沉。
他看了我一眼，喉结往下一滚。
熟悉我的服务生艾文悄悄给我说我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大胆、热烈。
可能是裙子太劣质，我坐下的时候感觉侧边开得更狠。
我拿手稍微掩了一下。
魏希悭靠过来，在我耳边吐气。
「琪琪，你还有什么样子是我没见过的吗？」
我顿了一秒，继而笑得像个妖精。
「是啊，哥哥。」
魏希悭的眼神由清明变得迷离。
「那不是宋茵琪吗？」
我转头看了眼他们，还没看清是我的哪个新同事，魏希悭就把我的头扣回来猛亲。
「她不是才被李薇给绿了吗？这么快包养一个？」
哈哈哈，居然说我包养魏希悭，我乐不可支。
魏希悭一个眼刀送过去，那边没声了。
我正奇怪，那两个女人又开始谈论。
「这长得可比王然帅多了啊！」
「搁我我也换啊！」
她俩激动不已，拿手机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