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天边快黑透了，李二牛又提着饭盒来了。
“沈主任，歇会儿吧，中午饭都没吃上……沈主任？”
喊了几嗓子没回应，侧耳一听，屋里静得像没人一样。
李二牛心头一紧，推开门一看，立马傻眼了——
“沈主任！快来人啊，沈主任昏过去了！”
沈辰是被李二牛摇醒的。
原来他脑壳发沉，撑不住劲儿，不知啥时候一头栽在机床上睡死了过去。
张万和带着几个干部急匆匆赶到现场，第一眼就被那台崭新出炉的机床震住了。
“我的亲奶奶哟，一天时间就整出这么个大家伙？”
“你瞅瞅，人都累趴下了！”
“这真是膛线机？这些全是配套的模具？！”
“用手一点一点刻出来的？一天整一堆，太邪门了！”
张万和从震惊中缓过神，一把攥住沈辰的手，“小沈啊，你是咱厂的大功臣！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赶紧背他回去休息，鸡鸭鱼肉轮着上，给我好好养着！”
沈辰摆摆手，“别忙活了老张，正好大伙都在，我顺道把操作讲明白再走。”
他指着机床说：“这玩意叫多功能膛线机，甭管是老套筒、汉阳造，还是三八大盖、手枪，都能修。”
“只要把对应型号的模具卡进这个槽里固定住，套上枪管，匀速摇动拉杆就行。”
“记住了，力气不能太轻，不然划不出深浅；也不能狠命瞎摇，膛线挖太深，子弹飞出去乱飘，打不准。”
一番讲解听得众人直咂嘴。
“有了这个，以后修枪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了！”
“可也不是无限用啊。”沈辰提醒道，“模具这东西耗得比枪管还快，到了寿命就得换，马虎不得，否则枪都给你修废了。”
“今天确实顶不住了，明天我再赶一批新的出来。”
“那你先休息，咱们慢慢来！”
“沈主任，要不让我们上手试试？你不是教过刮刀技法嘛！”
沈辰摇头，“你们现在手上功夫差远了，想让我少遭罪，平日就得多练基本功。”
大伙听了全都默默点头，心里敬佩得不行。
“部长！李团长来了！”
忽然一个战士跑进来报告。
下一秒，粗嗓门炸响：
“哈哈哈！沈老弟，老子来看你啦！”
“老张！还不滚出来接老子？好酒好菜藏哪儿去了！”
张万和一听这声音，脑仁直跳。
没等他出门，李云龙已经蹽着大步闯进车间，抬脚“哐”地踹开房门——
“哎哟喂，搞啥名堂？围着看唱戏呢？”
“沈兄弟！你在这儿呐！可想死哥哥了！”
话音未落，冲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搂得沈辰两眼冒金星。
“老李你轻点，沈科长刚熬了一天一夜，马上得躺下。”
“科长？”李云龙一愣，“不是车间主任吗？咋升官了？”
“嗨，昨儿的事了，总部直接下的命令，人家现在是正经科级干部！”
“哇呀呀！沈兄弟，你这升职速度比你那炮弹还快！”
说着拍了他肩膀一拳，语气突然变软：“但你也别玩命啊，一整天不睡觉，是不是专等我来给你暖床？”
沈辰白他一眼：“你暖床？算了吧，脚臭得能把苍蝇熏倒，我不遭那个罪。”
李云龙咧嘴一笑，眼角扫到那台新机器，眼睛当场放光。
听完沈辰这几天干的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行啊文化人，真有你的！这机器灵不灵？正好我这驳壳枪膛线快磨没了，让我头一个试试！”
说完哗啦一下抽出腰间的盒子炮。
这枪可是宝贝疙瘩，外号自来得、大镜面、快慢机，还能连发，号称大肚匣子。
原产毛瑟厂，全自动加二十发弹匣，火力猛、射程远、扛得住折腾，子弹够多的时候能当冲锋枪用。
配个木托还能压后坐力，当年可是军官抢着要的稀罕物。
一看枪柄油光锃亮，显然是多年盘出来的包浆，足见李云龙有多爱惜。
就因为用得太勤，膛线都快磨平了，平时都舍不得掏出来。
如今听说能修，当然抢着第一个来。
巧的是，沈辰还真做了这型号的模具，干脆当众示范一遍。
只见他手脚麻利拆开手枪，动作快得让老李直瞪眼。
接着装模、套管、匀力摇杆，一分钟不到就完事。
取出枪管吹了口灰，铁屑簌簌掉落，重新组装利索，递了回去。
“齐活。”
李云龙接过枪瞄了瞄，眉头一拧，抬手就对墙角“砰砰”两枪。
谁都没反应过来，枪声已响。“哎哟我天，这枪一摸上去简直跟开了光似的！沈兄弟，哥真得给你立个牌位供着！”
老李打完一梭子，激动得差点直接扑上去搂住沈辰，那手感，顺滑得就像给枪换了条命，膛线一磨，整把枪都活了。
张万和皱着眉骂他：“你个炮仗脑子，说开就开？鬼子听见枪响摸过来，你担得起吗？”
“怕啥！来了正好出出这口闷气，全给他撂倒了！老子就缺个发泄口！”
“嘿嘿，别慌，有我李云龙在，保你比司令员还安全。”
“少扯犊子，说正事！上头派你去被服厂当厂长，你怎么拖到天都黑才冒头？”
“操他娘的！提这事儿我就来气，沈兄弟，你还真神了，咱这么快就碰上了！”
“你说这算哪门子事儿？我就没按正门杀出去，这就叫违纪？当时你也看着，小鬼子都冲到鼻子底下了，我不打，等他们给我拜年啊？”
“哪怕给个连长干干也行啊，现在倒好，让我去管被服厂——这不是让黑熊跳舞、大老粗拿绣花针嘛！”
老李骂得唾沫横飞，眼珠子瞪得像俩铜铃。
沈辰淡淡笑了笑：“急啥？凭你这本事，迟早还得回前线。”
“哈哈哈！这话听着舒坦！”老李一拍大腿，“走走走，之前说好请你喝酒，今儿赶上了，我还有事托你办，咱今儿不醉不归——老张！酒呢？快把好酒端上来！”
“你抢粮啊？”张万和气得鼻子快歪了，“明儿我还得上班呢！”
“什么被服厂不被服厂的，少跟我提这倒霉词儿！”老李一边吼一边拽着人往沈辰屋里钻。
沈辰瞅见后头跟着一整班辎重队的兵，又看老李那副点头哈腰的架势，心里立马明白了七八分。
张万和无奈，只好咬牙切菜炒肉、搬酒开坛。不伺候？他怕李云龙顺手把房子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