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工兵们拖着炮、扛着枪，像搬运自家命根子似的，把整套防空火力线，一寸寸推到了兵工厂前头——麦田边缘，土坡底下，草棚后头，全都藏得死死的。
“厂长！喀秋莎又整出一辆！”
“我们这儿，六三火箭炮也搞定了！能用！”
“拉出去！”沈辰眼睛发亮，“全放最前面！别管能不能打飞机，先给我造一片火墙！把鬼子的阵型打乱！他们一慌，高炮才有机会！”
“明白！”
“老王！鬼子飞机到哪儿了？”
“三岔口！再有两分钟到！要是没被打住，十分钟准到咱头顶！”
“这么快？”沈辰一愣，眉头拧成疙瘩，“……零式？”
“啥是零式？”和尚探头进来，一脸懵。
“比当年台儿庄那批老飞机，狠多了。”沈辰压低嗓门，“没工夫跟你细说——立刻，带所有人，进防空洞！一个不留！”
根据地的防空洞，是沈辰亲自盯着挖的。地下两层，钢筋水泥，顶上压了三米厚土，连山体都掏空了。比起城里那些豆腐渣洞，这儿，才是真能救命的命门。
现在，只等天上，来送死的铁鸟。至于和尚说的浙口那场大战，小鬼子扔上天的全是九三式双座小轰炸机、九二式侦察机那些老古董，整个抗战期间，他们空军用的家伙事儿换汤不换药，压根没几样新货。
可这零式战机不一样——那是小鬼子刚鼓捣出来的新宝贝，又快又灵便，比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虽说后来美国佬和别国飞行员摸透了它的破绽，专挑弱点打，但咱这帮人，连零件都凑不齐，哪来的本事去研究它？
沈辰心里嘀咕的，恰恰是这件事：浙口那次，鬼子一下子塞了三百多架飞机上天，咱这边才拼死炸了阳明堡机场，一炮端掉他们一个飞行大队，传得可热闹了。
可问题是——这些飞机是从哪儿飞来的？一个中队可不是村口小机场能飞得动的。再说，零式这种新玩意儿，刚出厂没几天，难道真从阳明堡起飞的？
要是真这样……那能不能再来一回？阳明堡离咱们晋东南不过三四百里，能摸过去，不光能炸得他们鸡飞狗跳，自己这儿还有一身机械师的本事，万一顺手缴回一架，那可就发了！
“小沈！别瞎跑！赶紧进防空洞！”
沈辰正盘算着，张万和带着人往地底下钻，看见他还杵在原地，急得直跺脚：“你这次必须听我的！你不进，我们都不进！”
“老张，你们留在这儿，就是白送命！”沈辰一急，嗓门拔高，“我们有机枪、有步枪，说不定能打下一架飞机？”
他气得直接笑出声：“真要靠步枪打飞机，那还要这堆防空炮干嘛？听我的——除了一线开炮的，其余所有人，立刻进洞！别管机器！快！”
张万和还想犟，和尚二话不说，一个手刀砍他后颈，人直接倒地，抬脚就拖进了掩体。
等和尚回来擦着汗，喘着气说：“厂长，人都安顿好了。”
沈辰没答话，只是盯着远处的天空，低声说：“你以为我想躲？我是躲不了。”
他知道，那些防空炮听着唬人，可工兵们都是头一回摸枪，培训是培训，上阵是上阵，天差地别。但他不一样——他是机械师，手指一搭，脑子一转，那炮的脾气、炮弹的轨迹、敌人飞机的航速，全在心里头像明镜一样。
他拔腿就冲向57高射炮阵地——这是最后的拦路虎，也是唯一能挡得住这波空袭的铁门。
“团长！鬼子飞机到了！快到了！”
“慌个鸟！柱子！把所有炮给我架稳！看见影子，直接开火！”
李云龙稳得一批。沈辰提前打过招呼，旅长和老总也下了死命令——一架敌机都不准从三岔口飞过去！
呼——！
远处天边，几道黑点划破云层，像苍蝇一样嗡嗡逼近。
后方炮阵立马进入战斗状态，王承柱亲自操一门57炮，手心全是汗。
虽然这边火箭筒、高射炮摆了一溜，可全他妈是新手，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飞机来了！所有人趴下！藏严实！”
丁伟和徐团长也立马传令：“隐蔽！别露头！鬼子一发现，就是一场血洗！”
旅长指挥所里，陈参议急得直搓手：“旅长！情况不对！鬼子这回派的全是新飞机，咱们的炮能打下几架？771团和新一团连个防空的影子都没有，这要被盯上，那不成了活靶子吗？”
旅长没说话，背着手来回走，忽地一停脚，猛一挥手：“传令！771团、新一团，立刻冲锋！压到9旅团和16旅团眼皮子底下！越近越好！”
“他不是派飞机来炸吗？老子先给你搅一锅浑汤！他敢扔炸弹？那就连自己人一块儿炸！”
“再命令集火阵地——全炮齐射！给我轰！炮弹不要钱，全给我打出去！老娘的命都豁出去了！”
他这招，狠到家了。
本来两军还隔着老远，你一炮我一枪，有来有回。可现在，鬼子两支部队一窝蜂包抄过来，跟咱两个团的距离，已经近到能听见喘气声。
这时候冲上去缠斗——天上那群铁鸟想炸？炸你自个儿人啊！
“哟西，航空队来了。”
羊角山侧翼，日军指挥官言野盯着天空，咧嘴一笑：“传令！全体停止推进！等航空队确认地面安全，再前进，别误伤了自己人。”
话音刚落——
“兄弟们！冲啊！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新一团，给我跑！杀！”
“杀——！！！”
山脊、土沟、草垛、坟包，一眨眼间，黑压压的人潮像地底下钻出来的蚂蚁，密密麻麻涌出来，吼声震天，朝两股日军狠狠撞去！
四千五百人，冲向一万五千敌军。
没人退，没人怂。
每一张脸上，全是疯魔般的杀意。
杀声一起，鬼子彻底懵了。
“纳尼？！”“卧槽！真是八路！还特么是386旅！”
育野盯着黑压压涌来的战士，脸都青了，嗓子眼发干：“撤！全队后撤！马上联系航空队和炮兵，给我炸平这帮土匪！”
“参谋长！为啥不冲？386旅可是咱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没飞机也干得赢！”一名军官急得直跺脚，“他们仗着钻山沟、打伏击耍花招，这次咱们人多炮多，正该一鼓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