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榴弹……能摸一下吗？就一下！”
“还有这背带，是牛皮的吧？哪买的？俺家狗都比你这破布带子结实！”
和尚听着乐了：“想要新家伙？等。不过也快了——有俺们厂长在，你们的枪，迟早比鬼子还硬。”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但记住，好马得配好鞍。你们，配得上吗？”
众人一愣，随后齐齐挺直了腰——
“配得上！”“你敢瞧不起老子？！”
吸铁石眼睛一瞪，脸都涨红了，一拍大腿吼道：“有种咱俩单挑！别扯什么沈厂长的兵，谁怕谁啊？骡子马，拉出来遛一圈不就知道了？”
“行啊，等打完这仗，小爷奉陪到底。”
新三连和突击队互相瞅着不顺眼，火药味儿在空气里直往上窜。
——
“沈厂长？您快请进，我给您倒茶去！”
“别忙活了，我就随便转转，摸摸底。”
沈辰一进那间漏风的小平房，迎面就撞上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姓宋，人称“老宋”，是九纵后勤的大总管——说白了，就是个看仓库的。不像张万和整天吆五喝六，老宋每天就琢磨怎么跟来要军需的干部打太极，说“没了”“真没了”“下个月补”。
“老宋，有物资清单吗？给我瞧一眼，咱还有多少家底儿？”
“哎哟……”老宋叹得比拉风箱还沉，“沈厂长，真不是我不想给您，咱这儿压根儿就没这东西！要不……您跟我去库房亲自看看？”
沈辰一言不发，跟着他转了三个仓库。
被服库：两万多人的纵队，新军装二十来套，还全是打补丁的。
军械库：李大本事刚拉走一车，剩下几十条快散架的步枪，子弹？全是他妈二次灌装的土炮弹，火药味儿能熏晕人。
其他库？别提了，耗子进去都得抱着枪哭着出来。
“沈厂长，我跟您掏心窝子吧——咱们九纵的后勤，跟晋东南、黑云寨比，那就是叫花子碰上地主，连裤衩都快没得穿了。我这破位子，天天挨骂，心里头堵得慌啊！”
“干部一来，我就想给，可真拿不出啊！瞧见没？咱战士穿的，哪是军装，那是破麻片裹身！袖口裂成花，裤裆缝了三针，脚上鞋底都快磨穿了！”
老宋说得眼眶发红，沈辰听明白了。
根据地是有被服厂、军械所，但呢？没棉花、没钢材、没机器，连个像样的铁匠铺都没有。全靠晋东南那边接济，像条命吊着。
晋东南那是老八路拿血汗堆出来的根基，九纵呢？全是自个儿攥着拳头咬牙硬撑。所以当初缴了门小山炮，全纵队当宝贝供起来——那不是炮，那是命啊！
“沈厂长，我失职，我该挨骂，这摊子事儿我干砸了……”
“别自个儿背锅。”沈辰摆摆手，“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扛起来的。走，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一个不落，我都得摸清楚。”
“得嘞！”老宋眼睛瞬间亮了，腰板儿都挺直了——好日子，真要来了！
——
另一边，突击队已经在李大本事领着，摸到了阻击点。
“就这儿？”
“没错！”李大本事一指官道，“鬼子必走这条路，两边全是林子，伏击点完美！和尚哥，您瞅瞅，坡上那片枯草，藏个人连影儿都见不着。”
底下人心里有火，嘴上不敢说，可李大本事懂分寸——突击队再牛，也是自己人。
和尚点点头：“好，这儿交给我们，你们撤吧。”
“啥？撤？”吸铁石立马炸了，“你再说一遍？！”
“人多了反而添乱。”段鹏直接泼冷水，“趁鬼子还没来，赶紧走，别碍事儿。”
“放你娘的狗屁！”吸铁石跳脚，“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向导的！咱走？凭什么？你们能打，我们就不能？”
“对！咱也不能怂！”
“我呸！之前打输是没经验，这次咱证明给你们看！”
地瓜、热闹、丁算盘这几个歪瓜裂枣，全憋着一口气——老子们是新兵？可老子们不是孬种！
“都给我闭嘴！”李大本事吼了一嗓子，“再吵，鬼子就该来给你们拜年了！”
他抹了把脸，换上笑脸：“和尚兄弟，不是我嘴硬，这帮兄弟，都是沈厂长点头、车司令同意，才跟来的。您说，让他们走，他们能甘心吗？真走了，以后咋抬头见人？”
“这样，主攻你们上，我们就在边上……打打下手，学学本事。行不？”
和尚懒得多话，瞅了眼那帮灰头土脸的“新兵蛋子”，心里嘀咕：一群土耗子，能掀什么风浪？一个中队的鬼子，还不够我一梭子的。
“随你们吧。”
他转身带人，悄无声息潜入林子。
突击队员个个穿伪装衣，轻机枪架得稳当，枪榴弹上膛，静得连风都不敢喘。
反观李大本事这边——
“你真不要脸啊！人家是沈厂长的兵，你就低三下四当舔狗？”
“就是！咱不比他们差，凭什么看他们脸色？”
“都给我闭嘴！”李大本事瞪眼，“再吵一句，我就让你们一人扛两挺机枪爬山！”
“你吼啥？你又不是官！连班长都不是！”
“呵，我不跟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计较，我就问一句——你们想不想打鬼子？”
“想啊！”
“可人家不让咱们上啊！”
李大本事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天，咧嘴一笑。
“那就等鬼子来，让他们瞧瞧——咱们九纵的人，能不能咬下一块肉来。”李大本事咧嘴一乐：“哟，真当咱是新兵蛋子就没人了？离了你们，鬼子就不打了？”他一挥手，嗓门震得路边树叶直晃，“都听我号令——把所有地雷集中！一个班的跟我去埋雷挖沟，其余的，立刻散开，找掩体藏好！别他娘的杵在这儿当活靶子！”
话一落地，那帮新兵立马动起来，跟被赶的羊群似的，乱中带章。李大本事自己抄起铁锹，二话不说就在大路正中央抡开膀子干了起来，土沫子飞得老高。
段鹏凑到和尚跟前，压着嗓子问：“我说和尚，这操作是不是把咱们计划全给搅黄了？”
原本突击队的打算，是靠火力压路、突击突袭，一锅端了这帮鬼子。压根儿不用搞什么土雷战、战壕阵，咱手里是三八大盖加歪把子，不是锄头铁锹。
可这李大本事倒好，愣是把战场从歼灭战整成了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