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一架飞机。哪怕只是能飞、能开、能砸在自家门口的铁疙瘩,也够用。
和尚蹲在门口,声音闷得像被捂住:“厂长,炸机场的事,让俺去。俺一条命,换鬼子一架破铁皮,值!可你不能去——咱根据地没你,就没了魂!”
沈辰猛地转身,眼珠子红得像血:“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金疙瘩?老子活了两辈子,还没听过这种屁话!炸机场不是撒手雷,是要开回来的!你开得动吗?老赵开得动吗?全根据地,除了我,没人知道油门怎么踩,方向舵咋扭!”
他一把掀开桌上的图纸,指着那架破旧的九七式飞机:“我学过,天赋在这儿,上手就能懂。我不上,谁上?等你把鬼子机场炸成渣,再找人开回来?人家早把发动机拆了当铁锅炖汤了!”
“我得去。”他把烟掐了,眼神冷得像刀,“我不光要炸,我还要——带一架完完整整的飞机,飞回咱们自家的山沟里。”和尚听完,一拍大腿:“唉呀妈呀,俺这脑子真是缺根弦儿!要是俺会开那铁鸟,哪还用在这儿干瞪眼!”
“别急,”沈辰摆摆手,“我带你去开!你马上去给工程部下死命令——后山,给我平出一条能降落的长道,再整出个停机窝,越快越好!”
“飞机飞回来总不能在天上打转儿吧?没地儿落,那不是找死?先搞跑道,等咱把那铁疙瘩弄到手,摸透了它的脾气,再建机场、建指挥塔、装雷达系统。山里头再埋上一溜高炮,天上地下全给我兜住,谁敢来,揍他娘的!”
“得令!”和尚眼睛都亮了,像过年领红包一样蹦起来。
这时,总部回电到了:“厂长,老总批了,准你去搞飞机!但说了,能搞回来是本事,搞不回来不怪你——人不能丢!”
沈辰笑了,叼着烟卷把电报一抖:“你回老总:飞机,我必须带走!等着瞧吧,我要是不把那铁鸟扛回来,我姓倒着写!”
批准一到,沈辰立马开干。工程队加夜班,钢筋水泥砸下去跟不要钱似的。同时,他挑了二十个最狠的弟兄,全是敢拿命换命的主儿,组了个“铁鸟敢死队”——跑道一通,立刻出发。
两天后。
太源,日军指挥部。
整整一个月,一点音信没有。
山本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他总觉得不对劲——益子挺进队出发前,分了四组,连无线电都掐了,全靠手写信报信,三天一传,死活看命。
前三组,都传回来了。没找到八路窝点,但好歹还活着,消息里没哭没嚎,人还囫囵。
唯独益子重雄那队,石沉大海。
山本咬牙切齿。这益子,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疯狗!名义上是总教官,实际上就是个中队长,还天天觉得自己是天照大神下凡,打仗全靠吼,脑子比驴还犟!
“报告大佐!电讯科来电!”
山本心头一跳:“是不是益子?!”
“不是!是晋察冀那边的情报线,说……大孤山那边最近不对劲,您得看一眼。”
山本一把夺过电报,本想骂人,结果瞄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啥?!”
这时,筱家义男正好踱步进来:“山本,什么事大惊小怪?”
“将军!”山本赶紧立正,把电报递过去,“益子小队失踪,可大孤山那边……出现一帮土匪,闹得厉害。”
筱家义男低头看,眉头一拧:“土匪?”
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来,大孤山那群“土匪”像鬼一样,专挑小据点下手。不杀平民,专抓伪军,端碉堡、抢粮草、拆电线,还顺手拉壮丁上山。增援部队一到,人影都没了。老百姓都传——山上的不是土匪,是八路!不少人偷偷上山投奔。
“八嘎!这么重要的情报,拖到今天才报?!”筱家义男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起来。
“将军息怒!”山本额头冒汗,“我们以为是山贼流寇闹事,还组织过几次清剿,可那地方山高林密,沟岔多得像迷宫。直到昨天,线人摸到他们藏身的大致区域,才赶紧上报——求将军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山本低头,心跳如鼓。
他心里明白:这哪是什么土匪。
这分明……是沈辰那疯子,带着一群亡命徒,把大孤山当成了战场。“黑云寨?”
筱家义男捏着电报,指尖都快捏出褶子了,眉头拧成疙瘩:“这地儿有啥稀奇?拖了这么些日子才摸到?”
山本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低沉:“将军,您不知道,黑云寨藏在大孤山最里头,跟地缝里钻出来的耗子似的。咱派出去的探子,一个接一个进了山,连个响儿都没蹦出来,全没了音儿。这不是普通土匪的作风——那帮人连个枪声都不敢响,可这回,是连人带信儿都蒸发了。我寻思着,里头八成不是土匪,是八路!”
“八路?”筱家义男眼皮一跳,“你是说,跟当年晋东南那帮人一个套路?专盯设备、抢机械、抓技术员?”
“哈衣!”山本点头如捣蒜,“您细想,自从那个姓沈的工程师消失后,咱们在晋绥军里的暗桩,一个接一个被连根拔了,偏偏那边的八路军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不躲晋东南,还能躲哪儿?除了这黑云寨,还能往哪儿藏?”
筱家义男猛吸一口气,脸都绷得发青:“挺进队那边,有他消息没?”
山本摇头,声音发涩:“将军……我怕是咱们的计划,早就泄了。益子中队长他们,八成是摸到了八路老窝,可人没出来。我觉得,再硬往里冲,就是拿命填窟窿。赶紧撤吧!把另外三支挺进队,全给我召回来!”
“那这黑云寨……”筱家义男盯着地图,指头在上面划了三圈,“地面探不进去,那就从天上捅它一下!派飞机,去查!管他是土匪还是八路,先炸他娘的!”
“哈衣!”山本挺直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