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时的人冲进来后,谭朝阳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从进来时他就感觉到这店里的客人都不一般,这才故意掏枪找茬林十一,为的就是引尹君正献身,想在短时间内快速拿住尹君正,从而控制住店里的局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尹君正的身手与他相差无几,十几合内竟然拿之不下,反倒给了林十一制造混乱的机会。
只是两伙人斗在一起,情况倒是还好说,关键在林十一逃走时喊的那一嗓子,店里无故涌进来一大堆抢大洋跟狮子头的街坊,这一下便炸了锅,再也分不清了谁是谁。
谭朝阳本想趁乱脱身,却被涌进来的人给又堵了回来,萧清时接手谭朝阳本跟尹君正打的正酣,不想也被冲进来的街坊给冲乱了阵脚。
卫队的十几个人跟尹君正带来的十几个刀会好手不明不白的打在了一起,这边谭朝阳想挤出去,却又被另一伙不知身份的人给缠住不能脱身,这片刻间的局面,只一个乱字都不足以形容。
看着不断涌进来的人,萧清时却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果断一个翻身跃上楼梯,抬手对着天花板就是一枪。
清脆有力的枪声很快便让整个饭铺安静了下来,萧清时扬声道:“进来凑热闹的街坊,这里发生的事与你们无关,没有寿礼也没有大洋,尽快离去,不然别怪我请你们吃子弹!”
生活在太平光景里的安里镇街坊们哪里听过枪声,这一枪开出有不少人已被吓破了胆,被萧清时这一通吓唬,很快便做鸟兽散了,跟着街坊们走掉的还有那帮不知身份的杀手。
厅里剩下了卫队成员、尹君正和他的刀会以及谭朝阳。
萧清时缓步下楼,先在饭铺柜台拍了一摞银元,随后来到尹君正面前拱手:“尹先生,昨夜之战两边互有损伤,谭先生这边也丢了礼品,两位现在都在萧家地界,我看,不妨就给我个面子,就此罢手吧。”
言罢,萧清时又来到谭朝阳面前:“谭先生,你本意也不是找尹先生麻烦,如果尹先生愿意罢手,我想大家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我叫老板另摆一桌和头酒,咱们握手言和如何?”
萧清时这两段话说的入情入理,既给足了身份面子,又讲明了厉害,两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再斗下去的理由。
谭朝阳:“萧三少,刀会的事我可以就这么算了,可是抢我的那几个混混,还希望萧三少能把人交出来,你要知道,那些礼品可不是几百块大洋,那是一大批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尹君正冷哼一声:“哼,按我说,抢的好!你们谭家是怎么发的家别以为别人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你们正路得来的吗?”
谭国标早年靠盗墓起家,这是谭家一直以来的软肋,任何人都不许提的,尹君正这话,等于直接抽了谭朝阳一个响亮的耳光,谭朝阳立时反击:“苏杭刀会早些年是干什么的,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你根本没有立场可以说话!”
“唉,怎么又吵起来了。”萧清时走到了两人中间:“要找那伙人是吧,我带你去,尹先生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同去。”
好不容易才逃出险境的林十一,此刻怎么也想不到,店里的三伙人正凑成一伙向自己这里过来。
这时的他,摊上了新的麻烦。
谭国标为了确保上海治安,强行把苏北过去的逃难的灾民又赶了出来,无路可去的灾民听说了萧大帅的难民村后纷纷来投,仅一天的功夫,难民村的人多了一倍,可萧大帅此刻远在上海,根本来不及下调令增派配给粮,粥铺的馒头跟米汤一时间成了灾民们唯一的指望。
新到的灾民为了争抢一个馒头,甚至不惜动手,整个难民村一片乱象,本想过来多几天的林十一的一伙被迫成了治安管理员,废了好大劲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看着即将见底的粥锅,林十一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个杀千刀的谭大帅啊,我们就不该只抢了他儿子,就应该绑了他儿子逼他拿钱养这些难民!”富春的声音很低沉,却也透露着愤恨与无奈:“咱们的粮马上就要空了,要是没有新粮到的话,只怕明天这里就又要出乱子。”
林十一:“我已经加急定了一仓米,可是送过来也需要时间。关键是,现在不光是米的问题,难民多了一倍,可是难民村的铺位却没有变,抢完了粮食,接下来估计就该抢床铺了。”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一个冰凉的枪口顶在了林十一的太阳穴上,谭朝阳冷声道:“我们家的东西呢?拿出来!”
林十一侧身一看,萧清时三人正在戏谑的望着自己,当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举手站起来赔笑:“嘿嘿,这个镯子可以给你,不过其他的东西嘛,都在锅里了……”
“锅里?”谭朝阳一愣:“锅在哪?”
尹君正用纸扇指了指粥棚的锅子:“那么大口锅都看不见吗?”
萧清时淡淡一笑:“谭兄,其实这位小兄弟抢你的东西不是为财,而是为了这些难民,我相信尹先生派人截杀你,应该也不是为了财吧?”
尹君正:“可是有人怎么也想不到是谁造成的江淮一代难民遍野。刀会早就不做杀人越货的生意了,我们此番动手,只是替天行道。”
谭朝阳看了看萧清时,又看了看尹君正:“合着按你们的意思,我就活该做这个冤大头?我说,就算这些东西是不义之财,可你不也是从非法渠道弄来的吗?你拿抢来的东西做善事给自己赚名声啊?”
林十一摘下了手腕上的镯子:“我也没有给自己赚名声啦,对外我都说是萧大帅做的事,毕竟谭大帅的名声你知道的,我要说这是他的粥棚,只怕就……这镯子实在卖不出去,他们都说太贵重了不敢收,其他的珠宝首饰什么的也还有一些,我马上让他们清点一下给你送过来。”
谭朝阳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领粥的难民出了神,过了会才说话:“不用了,剩下的你也都卖了吧。至于这镯子,留下还是卖了随你,找不到买家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你做的对,那些东西能拿来做些善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尹君正听说这番话,当即拍手道:“你早这么说嘛,要知道谭老贼的儿子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就不费那么大劲了,白白丢了这么多弟兄。”
谭朝阳淡淡一笑,上前又给尹君正作了揖:“尹兄,船舱一战我实属自保,一时没控制住才造了杀孽,帮中兄弟的抚恤如果不介意的话,就交给我来出吧。”
“不用不用,”尹君正豪爽的摆了摆手:“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刀会有多穷呢。”
两边达成和解,萧清时这才把话抛了出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安置这些突增的灾民,指望两个长辈出手可能性不太大,所以我在想,我们这辈人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林十一主动接话:“如果需要人你们尽管说,安里混混帮跟船夫会一句话的事。”
“要你出人吗?要出人的话刀会没有人吗?”尹君正把话顶了回去,旋即问向萧清时:“三少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已经有了应对方略,愿闻其详。”
萧清时先是看向了谭朝阳:“我听说谭大帅在安里有一处宅子和几个待建的宅基地……”
谭朝阳:“这好办,一通电话的事,我只需要跟爸爸说我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就行了。”
萧清时又问:“那建造的木料?”
谭朝阳答:“父亲一直想在安里附近也安下一个军营,这次正好顺了他的意。”
谁也没想到谭大少爷反水如此之快,理解不理解,大家都把目光重新聚到了萧清时身上,等他的下一步安排。
萧清时舒展了眉眼,这才笑了笑。
见萧清时笑,林十一跟着也笑了下,不知为何,他十分欢喜见到萧清时笑,总觉得生出这种皮相的人,就是该多笑笑才好看些。
尹君正不甘人后,主动问:“三少,需要我们刀会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怕你不太愿意做这桩事。”萧清时卖了个关子。
尹君正:“三少尽管开口,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萧清时这才缓缓道:“适才我注意到,饭铺里动手的还有一伙人,这伙人自从我跟谭少回到安里之后就在跟着我们,我的人行军打仗不在话下,可是三教九流,还是得仰仗刀会。”
“这不是问题,查个把人的本事刀会还是有的。”尹君正大包大揽:“关于难民,三少就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萧清时笑道:“当然有,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到一个消息,孔家人前段时间突然在上海建了厂子跟公司,非但如此,孔令波还斥巨资在安里买了座宅子,据我的眼睛看到的消息,近一段时间以来,大量的真金白银每天都在出入孔家宅。”
“你的意思是,再抢一轮?”林十一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几丝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