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比试依旧。
和前一天有规模的比试不同，第二日的比试更多的是带有约架性质。
两方不论身份地位，都可以上台比试一番，其中就有不少士卒上台挑战，展示身手的同时，也期待被哪一位长官看上，说不准还能借助这次机会，为自己谋上一个好前程。
有上一日的比试在前，谢璇和梁红染并未打算在这一日再凑热闹，军中行事，既不能被人看扁，却也是不能过于惹眼，容易招人记恨。
“将军……”
谢璇刚刚穿好铠甲，准备出去练一练刀法，顺便再在没人的地方和梁红染在比划比划，互通有无。
却见春华行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在谢璇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长一段话，谢璇闻言，脸色骤变。
“咱们切磋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既有事，便先去忙正事吧。”梁红染见谢璇脸色不对，连忙说道。
谢璇也并未客气，拔腿就跟着春华朝不远处另外一间千户所居住的屋子而去。
房中，秋桃坐在凳子上，杀气腾腾的擦着手里的大刀，秋实和二丫一左一右拦在门前，阻挡着她出门，见谢璇过来，两人这才松开手臂，给谢璇让出来进屋的路。
“将军……”
秋桃红着眼，脸上挂着泪痕，握着刀的手在一个劲儿的发抖。
谢璇并未说话，而是朝着门前的秋实等人看了眼，几人立即明白过来，出了屋子，带上了门，房中只留下谢璇和秋桃两个。
“想要报仇？”谢璇道。
“她那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秋桃冷声道，表情从狠厉，变的无比悲楚，“自从她来，我见过她多次，她竟是一点都不曾想起来我……就凭她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就能随心所欲要了我姐姐的命吗？”
凭什么，那人明明是杀人凶手，却依旧活好好的，曾经发生的事儿，她竟是连想起都不曾？
这让她如何甘心？如何不恨，如何不想着去报仇？
“你在演武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她，不管成功与否，你的前程都会就此结束，你也甘心？”谢璇继续问道。
“将军觉得，我是那种看重权势之人？”
秋桃闻言，情绪瞬间激动，“我来投军，为的就是给姐姐报仇 ，只要是给姐姐报仇，别说是权势富贵，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姑娘，我一路上从京城而来，在战场上几经生死，所求的，就是找慕青报仇，给姐姐讨回一个公道，求您了，别拦着我！”
秋桃朝着谢璇跪了下来，拉着谢璇的手，泪眼婆娑，样子说不出的支离破碎。
“唉……”
谢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从秋桃的手中抽出，无奈之中，夹杂竟是夹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来，这么长时间，我真是白教你了。”谢璇无奈道。
“姑娘，我与那慕青有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我一辈子难安，哪天在战场上死了，也无颜面去见我死去的姐姐！”秋桃重重的说道。
“那你就用自己的前途，去换慕青一条命？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谢璇无奈道。
“我……我愿意，就算是死，也要报仇！”秋桃再次坚定的说道，握紧了手里的刀。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那个人根本不配！”谢璇道，“咱们在栗白城几经生死，才好不容易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凭什么一个烂人的一条烂命，就能随便换去？”
“你若是在演武场杀了她，她就成了受害者，说不准还会被追封，还有抚恤金，你却成了不忠不义，前途尽毁，你心里真的愿意？”谢璇逼问道。
“我……我……”
秋桃一时语塞，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将军，大战在即，我……我不知道我下次还能不能活着从战场上走出来，我只想让慕青现在就死，不管是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求您了，让我去吧！”
秋桃又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目光恳切，甚至还带着哀求。
谢璇神情悲怆的转身，眼里含着泪花，“女子生活在这世上本就不容易，从凤阳城到栗白城，这几个月间，来了多少人，还剩下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我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可知有多不容易？背后又背负了多少人的期待和牺牲？”
“你可曾想过，你若今日演武场上杀慕青，那些围观的人会怎么看你？背后怎么说你？”
“这个我没想过。”秋桃道。
“他们不会觉得你为姐姐报仇是大义，只会觉得女将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情绪不稳定，不应该为将帅！”谢璇的声音无比冰冷，继续道，“到时候不光你被治罪，此事还会牵扯到我和樊鸿将军，甚至到栩王身上，甚至女子们拼了命在军中撕开的口子，就会被你就此堵死！”
“我……我没有想过这些。”
秋桃听后，心头一紧，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瞬间垮了下来，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谢璇，但还是不甘心的说道，“我只想着报仇，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总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为什么被休弃，或是和离的女子，会连累全族女子的名声？为什么女子只是丢了件手帕，就会被全族的人逼迫致死？”
谢璇望着秋桃，认真道，“这些，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吗？”
“对不起……将军……我……我……”
秋桃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佝偻着腰，胸中那股子斗志，此时算是彻底没了。
“这里是军中，就算是同样的战功，女子在军中依旧是如履薄冰，不容有半点出错。”谢璇声音和缓道，“身为你的上司，我既是知道了此事，为了军中所有女将的前程，我必然不会让你去做出这种有违军纪的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今日 你必然是去不成的。”
秋桃跪在地上听着，脸上已全都是泪，她知道谢璇说的有道理，所以也恨不得。
但，她如果参军不能给姐姐报仇，那么她在军中的意义又是什么？
“既然身为参将，我报不了仇，将军，我……我想辞了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