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六离开之后,秦枝才坐在床上缓缓的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心中像是有着一块大石头在压着一般,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轻松些。
自己一月前给薛慎的消息,他并没有收到,所以这一次很有可能是因为吴国那边的人说了自己遇害的消息,薛慎才会行为反常,最后一时失神,被人一箭穿心。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痛的无法忍耐,若非是自己不曾小心些,也不至于会有这般的后果。
是了,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能够让薛慎这般失神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了。
心痛无以复加,秦枝不由得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感觉好些。
晚秋见状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上前去安慰到,“公主也莫要伤心了,将军洪福齐天,不会有事情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心中也沉沉的叹息一声。
战场上本就是生机渺茫,薛慎这以下落不明,就算是还侥幸活着,这冰天雪地的,早也就不知道此时的情况如何。
但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冲着秦枝说的。
秦枝听出来了她的安慰,抬眸有些勉强的冲着她笑笑,“我知道,会没事的。”
此时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能在心中期待,真的没有事情。
她若是不曾怀孕的话,此时怕是已经亲自去了边关搜寻,但是自己此时毕竟不是一个人的身子,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薛慎不在,秦枝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自己肚中的这个孩子。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纷纷有些沉重。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休息吧。”秦枝躺在了床上,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冲着晚秋笑道。
“是,公主安。”晚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生怕自己嘴笨又有那句话让秦枝伤心起来,于是见她愿意休息更是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屋中的灯熄了,寻常总是困倦的秦枝此时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半分的睡意。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期待着再过一月之余薛慎就能回来了,到时候秦迁的事情处理好,他们一家人也可以团圆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秦枝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却还始终没有睡意。
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长时间,她最终还是无奈的妥协了,翻开被子起身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外边的晚秋正睡的香甜,也没有打扰她。
转身披上了一件衣服出去了院子。
院子里边安安静静的,屋檐上还有着今日新挂上的的灯笼,正在昏暗的夜色中发出来喜庆的红色。
秦枝的心中不由得想起来了昔年他们还在靠山村的时候,第一次过年,她与薛慎之间虽说是有了个孩子,却不曾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那个时候家中没钱,薛慎亲手去后山砍了木头,给自己做了两个红灯笼出来,秦枝还是头一次见人有这般的手艺,也兴致冲冲的给装上了红绸带,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那个时候的灯笼也是如现在这般明亮又喜庆。
秦枝心中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视线在院子里边转悠了一圈,都睹物思人,哪里都透漏着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情绪。
她匆匆别开眼睛,小心的在院子里边溜达着。
秦一秦三等人也都睡了,顾雪与林氏在隔壁的院子里边休息,都是因为担忧自己过来陪伴的。
小宝也已经……
等等,秦枝的视线扫过了小宝的院子,微微有些皱眉。
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小宝的屋子里边竟然还亮着灯,这孩子不太喜欢熬夜,寻常的时候都睡的十分准时的。
秦枝心中奇怪,轻悄悄的冲着那边走了过去。
秦苑为了秦枝可谓是操碎了心,担忧冬日多雪她会滑倒,专门让人给地上每日清扫干净,铺上了干净又防滑的地毯,秦枝走在上边安心的很。
地毯也隔绝了脚步的声音,故而她走到了小宝窗边的时候,里边的人并没有发现。
窗子没有关严,大抵是屋子里边暖炉烧的有些热,这孩子一贯是喜欢这样,宁愿是自己吹着凉风冷些,也不愿意热到。
从窗子打开的缝隙里边,秦枝清楚的看见了里边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桌子上边的东西发呆。
秦枝的视力极好,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清楚了上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堆杂物,里边有着他三岁的时候薛慎亲手做的拨浪鼓,四岁是送给他的竹蜻蜓,还有五岁的时候,给他做出来的些零散的小玩具。
里边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颗一看就年头很久的糖果。
这上边一桩桩一件件,秦枝都认得。
糖果是早些年的时候她担心小宝这般爱吃糖对身体不好,强迫他每日只能吃两个,这孩子那个时候还不太会心疼人,总是喜欢哭闹。
薛慎嘴上说着不愿意惯着他,背地里还是喜欢偷偷塞给他一块糖,就是这个。
小宝虽然喜欢与他这个爹爹作对,口口声声说自己最喜欢秦枝这个娘,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将糖给收好。
看着小宝正满面愁容的盯着这些东西,眼中渐渐的有了湿意,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轻轻的抽泣起来,秦枝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傍晚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
但是自己却半夜在屋子里边的偷偷哭。
秦枝眨眨眼,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这孩子自诩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来不将自己的脆弱对着秦枝展现出来,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又如何能不知道小宝的心思。
母子两人就隔着一道墙,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抽泣起来。
秦迁的府中的听闻薛慎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到了秦枝这边却是泣不成声。
同样的一件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
吴国的庆城一处猎户家里,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那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却也不足以折损他的俊美,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的伤口草草的被人处理了一下,却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要说是唯一特殊的,也就是他的手中自始至终紧紧的握着一个并蒂莲花的玉佩,握的很紧,只露出来了玉佩下边的鲜红的穗子,与那苍白的肤色对比格外的强烈。
漫天的风雪又落了下来,将这一切的喜怒哀乐给掩盖住,一转眼,就已经是腊月二十九。
这一日正是秦舟与秦雪的生辰。
宫中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秦枝坐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微微的垂眸,掩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公主,时间不早了,皇上请您过去。”晚秋手中拿着一件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走了过来,笑着冲着秦枝提醒道。
“梳妆吧。”秦枝嗯了一声,示意她过来。
晚秋笑笑,一边利索的帮着她梳妆收拾,一边观察着她此时的神色,想尽了办法逗她开心。
“今日两位小殿下一清醒了就想要找您,口中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呢。”
“是吗?”秦枝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唇角也没有什么笑意。
晚秋停顿了一下,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
自从前天传来了薛慎的消息之后,秦枝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仿佛是没有了什么生趣一般,也从来不提起薛慎的事情,只是吩咐秦一等人暗中的调查。
寻常的时候就是与顾雪林氏等人聊聊天说说话,这宫中的人也知道她的心情不好,谁都不敢提起来薛慎的事情,小心翼翼的讨好她。
除此之外,秦枝唯一的变化就是喜欢发呆了。
没有事情的时候,她经常坐在窗边一看就是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晚秋虽然不说,却一直都看在眼里,也十分的心疼。
又是两日的时间,边关那边又传来了消息,暂时还没有薛慎的下落,倒是已经收复了吴国的都城,大兴基本上已经是胜利了,剩下得余寇已经不碍事,都逃到了吴国的庆城那边。
基本上已经不需要京城的兵力去驻扎,再过段时日,顾将军就要带着人回来了。
因为想到了许多事情,晚秋有了些片刻的失神,手中一个不小心就用劲大了些,她赶紧反应过来,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冲着秦枝道歉到,“公主恕罪,奴婢不是……”
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又猛然之间的回神,才发现秦枝正歪着脑袋看着桌台上边的胭脂盒。
那个晚秋认得,是秦枝来京城那年带来的,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物件儿,就是这宫中寻常宫女用的都比这要好的多,但是她知道,这个都秦枝来说意义非凡。
因为这是薛慎第一次买来送给秦枝的。
她不太爱用这种东西,却一直保留着。
晚秋看着秦枝失神的模样,不由得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险些直接掉了下来,好在她及时忍受住了,整理了一下额情绪也不说话了,加快动作给秦枝梳好了一个发髻。
“公主,好了。”她取过来披风给秦枝披上,轻声说道。
秦枝看了一眼身上的披风,微微抿唇。
这一件雪白的披风还是薛慎第一次送给自己的,虽然针脚有些生疏,但却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