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轻声说到,“这里是御书房,公主上午的时候昏过去了,可是还记得?”
昏过去了?秦枝心中想着,上午的场面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好像是这样的,因为他们说薛慎重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一想到生死不知这个词语,她的心中就情不自禁的开始钝痛起来。
晚秋小心的看了她一眼,不太清楚她此时的心中是在想着什么,又怕她心情不好,自己嘴笨也不大会说话,顾雪毕竟是个孕妇,不能一直陪着秦枝,方才已经回去休息了,这两日就暂时住在宫里陪着秦枝。
她抿唇,扬声冲着外边喊了一句,“皇上,小世孙,公主醒过来了。”
秦苑和小宝一直在外边,一人批阅着奏折,一人坐在椅子上边沉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听见了晚秋的呼喊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冲着里边走了过来。
“娘,你醒了?”小宝阴沉了一下午的脸色,之前自己一个人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个核桃一样,一看就是自己偷偷的躲着人去哭了。
对此秦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去准备些冰块过来给他。
此时以看上去神情已经正常了许多,在见到了秦枝的那一刹那脸上又恢复了寻常的笑意,看上去像是一点的烦心事都没有一样。
秦枝抱了小宝一下,眼中闪过了些轻笑,随后又隐藏了下去。
“嗯,娘没事,不用担心。”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抬眸冲着秦苑看了过来,唇角闪过了些笑意,虽然看上去有些勉强。
秦苑非常想要和她说一句,若是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但是他没有,他此时也说不出来。
“让皇兄担心了,我没事。”秦枝冲着秦苑点点头,随后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道,“边关那边让人去寻找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枝有些轻描淡写的说着,但是尽管如此,几人还是听出来了那一句死要见尸的忧伤。
秦苑深深的看了秦枝一眼,微微的点点头。
他此时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秦枝不曾因此消沉下去,他的心中十分的欣慰,但是她此时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未免也有些不正常。
像是自己一个人将事情都压在心底不愿意表现出来,那样太累了。
但是她此时正怀着孕,秦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是轻轻点头,心中斟酌了半晌,还是安慰了一句,“你不要担心了,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这般的想着。
秦枝清醒了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去了云月阁,顾雪最近也住在这里陪着她,林氏也听说了消息,有些担忧的等着秦枝回来。
在一见到秦枝的一刹那,她张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柔听到了消息也匆忙的赶过来看看,最近忙着两个孩子的周岁生辰,加上过年,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
除此之外,不少的官员,秦风秦钰等人也都知道了消息,纷纷向着云月阁送来礼物补药。
虽然不算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却也到底都是一番心意。
秦枝用过晚饭,盯着桌子上边的摆设有些出神,这云月阁是他们一点一滴的布置起来的。
长公主府曾经尚未修建好的时候,他们就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屋子里边的摆设都是薛慎与秦枝一起完成的,与昔年在靠山村的屋子十分的相似。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此时此刻想起来,过往的温馨与如今的冷寂交织,心中才有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就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秦枝的心中想着,不由得鼻子一酸,沉寂了一日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趁着晚秋不在,泪水夺眶而出。
生死不知,生死不知……
不可能的,他答应过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还要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的,不可能就这般的不见。
不可能的。
秦枝的心中想着,却是自己也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酸涩的很,像是有人在用针不断的刺着自己的心,一下一下算不上剧痛难忍,却着实是格外的难受。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滚落下来,秦枝也没有去擦,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发呆。
常言道睹物思人,寻常的时候只是思念,此时却当真是成为了诚惶诚恐,生怕明日边关就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哭了多久,直到被使唤出去的晚秋带着人回来,外边传来了些脚步声,秦枝才猛然之间的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衣袖已经是湿透了。
她取出来帕子随意给擦了擦,微微眨眨眼,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公主,小六过来了。”晚秋的脚步声很容易分辨,停顿下来站在门外冲着秦枝说到。
“进来吧。”秦枝抬手放下了床上的帐子,到不是怕他们看见自己的脆弱,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当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她自己尚且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若到了别人的面前,才是真的浑身上下都是不舒服。
小六已经有半年不曾来云月阁了,眼中不由得更加的愧疚,一见到床上秦枝的身影,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带上了些哽咽。
“属下保护不力,请公主责罚!!”
他扬声冲着秦枝说到,心中愧疚难当。
秦枝抿唇,轻叹了一声,“不是你的错,起来说话吧。”
贴身保护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秦枝,这不是小六的错。
小六听见了她有些沙哑的声音,顿时心中的情绪更加的复杂,恨不得直接扇自己两巴掌。
若是秦枝脾气暴躁的责骂自己,他可能还是会舒服些。
但是她就这般的什么都不说,反过来安慰自己,不是你的错。
小六自从靠山村就暗中保护薛慎一家人,与他们的关系不像是下属,倒像是朋友。
自然也是亲眼见证了这对夫妇是怎样的恩爱,怎样一步步的从小村子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薛慎出事了,秦枝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他不会说话,也没有小五那般的机灵,心中纵然是那样多的安慰,也不知如何要表达出来,最终到底是微微起身,等着秦枝开口。
秦枝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你将当时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给我重复一遍。”
虽然是伤口,但是为了弄清楚事情,她还是要亲自掀开。
长痛不如短痛。
小六也清楚这一点,没有了顾忌,又见秦枝现在的状态还算是不错,才一字一句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给重复了出来。
秦枝安静的听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想象之中的伤心。
“他当时的伤势如何了?”等到他说完了之后,秦枝才问道。
“基本上已经痊愈了。”小六回答道。
“当时可有待护心镜?”秦枝又问道,根据小六说的话,薛慎是与人对战的时候一时失神,随后力不从心,被对方城楼上边的人偷袭,弓箭一箭穿心的。
“带了,自从上一次受伤之后,季副将一直都小心的提醒将军做好防护。”
秦枝点头,薛慎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若是都防备好了,区区寻常的箭,不至于一命呜呼。
“当时你可曾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秦枝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问道。
小六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摇头,“战场上比较混乱,若是属下也不曾听的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到,大抵是与公主有关的事情。”
与自己有关,秦枝点点头,心中有些谱了。
她心念一动,忽然之间想起来自己曾经放出去假消息说自己被人刺杀,卧病在床。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眸冲着小六问道,“我曾经让人传信,府中有吴国的奸细,我放出去假消息,我被人刺杀昏迷不醒,你们可曾收到?”
小六闻言一怔,“不曾收到,公主,是什么时间的事情?”
薛慎的那些信件都是他们负责的,若是从京中秦枝传来的,那他们一定会过目的。
秦枝也顿时皱眉,“约莫着一月前。”
若是算算时间,也早就该到了才对。
小六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眼中带上了些郑重,“属下敢保证不曾收到,但凡是公主的来信,将军都会妥善的收好,目前最近的一封,就是前阵子小五带回去说是皇后娘娘病逝的书信。”
“怎么可能?”秦枝挑眉,眼中闪过了些不敢置信。
但是小六不可能说谎,若是秦枝的来信,只要是重要的事情,薛慎绝对会告诉他们的。
一瞬间,两人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眼中都闪过了些诧异。
秦枝顿时也顾不上伤心了,直接拉开帘子起身,让晚秋扶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边,仔细的翻找出来了自己的匣子,最后缓慢的拿出来一封书信。
“就是这个,你仔细过目,当真是没有印象?”她将信件交给了小六。
秦枝生性谨慎,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写过的信件都会让人再重新给印刷一份出来自己留着,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小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直接取出来了信件看了起来。
上边交代清楚了春花事件的经过,还有秦枝的计划。
小六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去,“回公主,属下确实是不曾见过。”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纷纷的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