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的当今圣上林澜逸在御书房里看完了楚宣和呈上来的账本,眼目赤红,额上青筋直跳,手指紧握成拳重重砸在了御案之上,痛心道:“历朝历代只有朕,给他们的俸禄是最高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可以好好当差,好好善待百姓,可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目无王法!简直是目无王法,他们眼里就没有朕这个圣上。”林澜逸挥手掀翻御案之上的所有账本。
“圣上息怒,您可不能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总管太监钱公公慌忙劝道,跟着弯腰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账本。
“圣祖在世时,青霞县县令清贫至家里连个仆人都养不起,却也没有贪污朝廷一个铜板,” 楚宣和俯身拱手道,“这些人的贪念之大,即便是圣上给他们一座金山怕也是不满足的。”
钱公公站在一旁拼命的给楚宣和使眼色,这话说的岂不是在给圣上火上浇油。
楚宣和却当做没看见,继续道:“此次贪污案牵扯进去的大小官吏共计一千七百八十四人,从朝中一品大臣到一县的堂上师爷均在其中,此案若不严加惩处涉案人员,恐防日后有人有样学样,那大禹的百姓,就真的是每日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林澜逸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咬着牙道:“楚爱卿,朕将身边的锦衣卫给你,配上你手底下的官差,马上将此案所有涉案人员一一抓起来。等人抓齐了就进行三堂会审,定罪之后一律按律执法,不得有误。”
楚宣和跪下领命,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一个小公公躬身走进来,到了御前便跪下来细声细气的禀告道:“圣上,太后娘娘听说楚大人回来了,想请楚大人去九鸾宫坐一坐,问一问楚家太夫人的近况。”
林澜逸抬眼朝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年纪小的很,模样很是俊俏,听说是近来在太后跟前最得脸的一个。
他觉得有些恶心,撇过脸去,沉声道:“朕和楚爱卿还有正事未说完,你先回去给太后回话吧,就说楚爱卿忙完了之后会去九鸾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的。”
待小太监走后,林澜逸挥手让钱公公去清人,这才嘲讽的哼笑一声:“名单上有不少司太师的党羽,可这账本却丝毫没有牵扯到他,真是让朕感到意外啊!”
楚宣和皱眉道:“账本的确没有牵涉到司太师,而司太师那些已经落网的学生,也只字不提司太师的名字,他们都有功名和官职在身,微臣也不好动用私刑。”
林澜逸坐下来,面容有些疲惫:“想要抓住他这只老狐狸的尾巴,还要费点时间,那些学生们指望着他和宫里这尊大神后面去捞他们出来呢,怎么会傻到现在将人供出来。”
他停了会,抬起下巴往门外示意了下,问道:“太后有意替你指婚,你这个时候带回来个姑娘家是什么意思。”
楚宣和立即笑起来:“圣上都知道了,想必太后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她老人家要给微臣指婚,微臣也不能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这不外祖家就给微臣出了这么个主意。”
林澜逸满意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过也别太反着来,现在还不是跟她摊牌的时候,若是真要娶,放在家里做个摆设就是。”
居然是和太夫人一个意思了,楚宣和俯首行了一礼,没有说话,林澜逸便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先前的那个小公公就在台阶下等着,看见楚宣和忙走过来行礼:“楚大人咱们快些着吧,可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楚宣和伸手拦了一下:“太后宫里还有别人吗?”
小公公摇了摇头,紧跟着奉承道:“这九鸾宫也只有像楚大人这样的贵人才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召见。”
楚宣和失笑,他可不太想进这九鸾宫,每进一次,他在圣上那里的信任就低了一分,虽说家里祖母不想让他站队,可身在朝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听说没有外人,心里也松了一份,看来处在高位的太后娘娘应该也不屑于用太过于下三滥的招数逼着他娶亲。
一路跟着小公公进了九鸾宫,先是被安排在外殿等了不短时间,这才看见太后娘娘在另一个小公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随着层层叠叠的裙摆从铺着的西域地毯上拖过,一阵异香在外殿弥漫开来。
从先帝去世到现在,这个女人似乎一点没变,甚至于比当今圣上的某些妃子还要年轻貌美许多,就像一朵妖娆倔强的蔷薇,即便是开在深宫内院里,也依旧能让浓香飘散的宫里宫外都是。
等人走近之后,楚宣和忙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太后。”
“快快请起!”太后转过身子坐在上首,脸上笑容明媚,和蔼可亲,“怎么好让楚大人站着,快赐座。”
“微臣不敢,微臣还是站着的好。”楚宣和站的笔直,眼神垂地,没有再往上首看上一眼。
太后也不再客气,她身处上位多年,这些人就该如此敬着她,亦或是怕着她。
她笑了笑,用寒暄的语气跟他道:“有人说楚大人办公之余还不忘风花雪月,哀家听了真是要为楚大人抱屈,楚大人一心为了朝廷办事,临了不过是带回来一个姑娘,就被风言风语说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寒心。”
“太后娘娘明鉴,”楚宣和不急不忙,解释道,“回来时去了外祖家一趟,跟着微臣回来的乃是微臣舅家表妹,她年纪小,舅母说让她出来长长见识,微臣这才带她来都城住上一段时间。”
太后挑眉看他,这张脸和他的父亲楚先河有几分相似,但却比他父亲多了两分书卷气。
就是这两分的书卷气在他杀伐决断的面容上平添了一点温柔谦和的气质,不但不违和,反倒是相得益彰,是个姑娘家怕是都会喜欢上的。
她想了想自己的那两个侄女,可惜了点,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这样也许会更听话。
“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也是一段佳话,不过远地方来的姑娘家,怕是日后替你操持家事就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了,若是能做个妾,倒也十分合适。”
太后盯着他挑明了自己的想法:“哀家的两个侄女,太师府的两颗掌上明珠,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姑娘,等哀家嫂嫂大寿那日,你去好好瞧一瞧,看上哪个,哀家就去禀明圣上,好让你早日成家立业才是。”
“微臣多谢太后体恤,不过微臣整日里公务繁忙,无心照顾家里,若是有姑娘家跟了微臣,恐怕会多有劳累,太师府的姑娘都是金枝玉叶,微臣实在是不敢害了她们。”楚宣和拱了拱手。
太后则是噗嗤一笑:“难为你还知道替人家姑娘家考虑,你这种情况就更需要一个知礼懂事的正妻来帮你照顾后院了,哀家那两个侄女,惯不会是那种使小性子的,你放心好了。”
楚宣和在心里苦笑一声,太夫人原意是想要帮他纳一个庶女回来做妾,可太后已经将这条路给堵上了,顺道还帮他解决了表妹的问题。
真要如了太后的意思,圣上哪里可就交不了差了,更何况他也不会用自己的正妻之位来掺和朝廷征战,“太后娘娘,子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还请容微臣回府和父母亲商讨一番。”
“你是个孝顺的,那就回去跟家里好好说说。”倒是不能逼得太紧了,太后含笑看着他。
出了皇宫沈伯立刻迎了上来,问道:“如何?”
楚宣和边走边答:“圣上气的不轻,要求三司会审,那些朝廷蛀虫这一次应该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至于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暗害,也可以用圣上的锦衣卫去好好的查一查了。”
沈伯点了点头,抬头见楚宣和没上马车,而是牵了岳山手里的马,忙问:“大人还有事要办?”
楚宣和已经翻身上马,回头跟他交代道:“我随便走走,你和岳山先回府吧,告诉我母亲,晚膳不用等我了。”
他平常都是户部和家里两点一线,平日里很少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去,只由着坐下的马儿随意在大街上慢腾腾的晃着。
过了都城大街的路口时,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忙勒住缰绳,掉了个头往那人影追了过去。
待离得近了,见果然是船上的那主仆三人,楚宣和没来由的翘了唇角,当初沈伯派出去的那两个废物跟了人家不到半天就被甩开了,事后自己认罚滚去了南风的训练营,到现在还没出来。
没想到在这让他碰了个正着,翻身下马轻轻拍了两下,让它自己找地方吃草去,楚宣和则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主仆三人。
跟了两条街眼见着人转过一间拐角的字画铺子,楚宣和忙快走了两步,人刚绕过去就被一把剑横在了脖子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面前举剑的那个年轻人,语调微扬:“小兄弟这是做什么?随意伤人可是要蹲大牢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尾随三个年轻姑娘,明显就是图谋不轨,若是要蹲大牢我一定会拉上你一起。”铭城不客气道。
他回头看了眼,确定司清芜她们三个已经走远,这才收了剑,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楚宣和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这人到底和她们是一起的,还单单只是路见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