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和回来这样大的动静,丝毫也影响不到司清芜,这会她刚在老太君院子里用完早膳,正坐在廊檐下晒太阳,雪梅在旁边做着绣活,跟她闲聊:“三姑娘今早怎得来这么晚,是不是昨儿晚上睡的不好?听别的院里的丫头们说,昨晚听到什么小孩子的哭声,闹了半夜没敢睡觉呢。”
“还有这事,我倒是什么也没听见。”司清芜十分惊讶,随后又解释道:“今儿一早去给母亲请安,多说了两句话便耽误了一会。”
屋里李嬷嬷正伺候老太君洗手,听见这话就跟老太君夸道:“是个知礼的孩子。”
老太君点了点头,擦了手之后往院子里走,又招呼司清芜到身边坐下,拍了拍她手道:“大户人家礼不可废,你是懂事的好孩子。”
“是徐嬷嬷教的好,”说到这司清芜情绪有些低落,眨了眨眼睛将情绪敛去,问道,“说起徐嬷嬷,我心里一直惦记个事。我们一路下江南,路上从一农户家得了一个治冻疮的方子,徐嬷嬷原先跟我母亲院里的许婆子交情好,知道她有这么个毛病,一直念叨着说等她回来就将这方子交给她来着。”
她抬头去看李嬷嬷,奇怪道:“说起来,自我回来,倒是没见过我母亲原先院子里的那些人了,那个许婆子是回家养老去了吗?”
李嬷嬷低垂着眉眼,抽空看了下老太君的神色,见她面色不改,便笑着回道:“是呀,原来大夫人离世之后,那些年纪到了的,太师也就都打发他们回家去了。”
司清芜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那倒是可惜了,徐嬷嬷孤家寡人一个,从前和许婆子处的像是亲姐妹一般,在江南时最为记挂的便是她了,如今徐嬷嬷人已经不在了,我本想替她给了那方子,也算是替她做件事,倒是没了机会。”
老太君点了下她的额头:“傻丫头这有什么难,回头去找管家帮你打听一下许婆子家在何地,找个小厮送去就是。”
司清芜便笑了起来:“说的也是,这本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祖孙两人说着话,见露珠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司清芜忙问道:东西取来了?快些拿出来给祖母看看。”
老太君笑问:“什么好东西,献宝似的。”
“可不是献宝嘛!”司清芜笑着接过露珠手里的包裹,里面是几十本线装的书籍,翻开来看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佛教心经。
“这是什么?”李嬷嬷好奇道。
司清芜捧到老太君的面前,笑道:“这是我在江南时替祖母手抄的经书,您这次过寿,孙儿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上,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当是我的孝心了,提前恭祝祖母寿比南山。”
老太君接过那一捧手抄心经,手指抚摸上那一张张微薄的纸页,随意翻看几本,发现纸张颜色不同,便知道这么多手抄本,是花了不短时间的。
司清芜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该送些好东西的,可我实在是囊中羞涩,还望祖母千万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你有心了。”老太君的眉头全部舒展开来,她小心翼翼的将经书连着包裹交给李嬷嬷,嘱咐道:“将经书放在我的小佛堂里好好供奉起来,千万别弄脏了破了。”
“知道了老太君,您就放心吧。”李嬷嬷慎重的将包裹重新包起来,手指触到那包袱面上的绣字,惊讶道,“哟,这绣工可真好啊,都城里最好的绣工怕是也赶不上这个。”
雪梅也凑上前去,看了两眼后,哀叹道:“奴婢怕是再练十年也赶不上这么好的绣工。三姑娘用这个来包经书,真是可惜了。”
“这百寿图是让琼花镇的一个长寿老人给绣的,她今年都一百二十岁了,眼不花耳不聋,而且绣工还好,我是想让祖母沾沾长寿老人的福气,便求她帮忙秀了这么副百寿图。”
司清芜顿了顿,脸色有些红:“不过那地方买不到什么好布料,孙儿没好意思用这布给祖母做贴身用的东西,就拿来包着经书,左右也是送给祖母的,到时候可以铺在香案上。”
“浪费!”老太君也仔细瞧了瞧那百寿图,嗔怪道,“回头让雪梅给我用这做个枕巾,这种面料枕着也舒服,拿去铺香案实在是太浪费了,我孙女给我送的东西,我可要天天看着。”
司清芜陪着老太君闲聊了一个晌午,待用了午饭老太君说要睡午觉,这才告辞带着露珠回去了。
人一离开,李嬷嬷就担忧道:“三姑娘打听以前的老人,莫不是想要探查当年案子?虽说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可徐嬷嬷却是人精一样,她不会看不出大理寺结案的蹊跷之处。”
老太君叹了口气,“六年过去了,就是她想查,又能查出来什么,徒劳一场罢了。”
回去的时候见小荷正在院子里等着她们,司清芜便嘱咐露珠谴了院里的几个小丫环,又关了院门才让小荷说话。
“真让姑娘给说着了,今天厨房的人大半天都在说昨晚的事,厨房里烧火婆子的女儿说是昨晚吓得一夜没睡,今早都没上工呢。”小荷想想还是有些后怕,问道,“这事真是有人搞的鬼吗?她们都说……都说这司府不干不净的。”
司清芜奇怪的看着小荷:“为何这样说?她们还说别的了?”
小荷苦着脸,咽了下唾沫才小声将听来的说给她们听:“她们说赵姨娘原先身边贴身伺候的丫环莲儿,不知道被谁搞大了肚子,可人家男人不认账,怕丢人就自己喝了红花,这怕是那未出世的孩子来报复来着。”
“昨晚那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就是莲儿住的那方向穿出来的。”小荷又凑近了一些,“赵姨娘特意去问了下,但不仅莲儿说自己一觉到天亮,就是守着莲儿的两个小丫环也说屋里安静的很。”
莲儿?司清芜回想了一下,六年前她就和自己现在一般大,按说早该到了可以放出去的年龄,为何还会出了这种意外?
虽说姨娘上不得台面,可太师府的姨娘出了门还是有两分面子的,有人糟蹋了她的丫环,会这么忍气吞声的就算了吗?
司清芜想不通,但目前可以肯定这事跟自己没关系,那此事就不必再去问,倒是小荷还是要好生跟她解释一番,免得晚上她也睡不着觉。
“万事有果就有因,这件事即便不是莲儿自己弄出来的,估计跟她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件事绝对很鬼神没有关系,都是人为而已。小荷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唱戏之人总有落幕的时候,到时你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司清芜冲她眨了眨眼睛。
小荷塞了一块桂花糕在嘴里,吧唧两口之后咬牙道:“要是让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一定帮着莲儿好好打他一顿。”
露珠接话道:“你这是信了厨房人的那些话了。”
小荷噘着嘴,脸上带着愤慨:“不管如何莲儿打胎是真,始乱终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露珠摇头笑了笑,想起什么又皱眉道:“这样看来就跟废院没什么关系了。”
“兴许是巧合吧。”司清芜不想多谈这件事,转头又问小荷,“今儿他们还有难为你吗?”
“没有了,”小荷嘴里的桂花糕还没来及咽下,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伸手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条来交给司清芜,“这是中午出门一个小孩子递给我的,应该是铭城哥哥送来的。”
纸条在小荷袖子里放的有些皱,展开来上面的墨迹微微洇开,露珠探头去看,只有“已疯”这两个字。
司清芜神色凝重,她托铭城去查小枝的下落,却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回来,当初出事的时候,她知道小枝虽然吓得厉害,可是人当时还是正常的,现在怎么会……
“消息查的这么快,会不会有误?”露珠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荷立马帮铭城解释道:“不会的,铭城哥哥说他在的那个地方,想要找人打听消息最为方便,比官府出动还要快呢。”
露珠从司清芜手里接过纸条,将其烧毁后,有些发愁:“这小枝疯了可如何是好,当初的第一案发现场我们还能找谁去问。”
司清芜沉默半晌,过了会才缓缓出声:“我想出府一趟,亲自去看看她。”
“疯了也不知多久了,还能治得好吗?”露珠问。
司清芜摇了摇头:“八成是治不好的,不过既然不能从她嘴里问出话,那就查一查她是如何疯了的,总要找个突破口才成。”
这事不能急,司清芜坐下来沉下心来想了一会,现在倒是有个现成的借口,就说要去给许婆子送药方,然后趁机去小枝家里看一眼,左右也不着急在这两天了,怎么着也要等到老太君的大寿过完了再说。
想到这司清芜连忙吩咐道:“露珠这两天去盯着管家,让他帮忙查一查许婆子现在住在哪,等祖母大寿过完,我们就出府一趟,顺带提前给铭城送个信,让他到时候在外面接应一下。”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正在说话,司清芜点头示意了下,露珠便上前开了门,院子里站在李婉月跟前的水墨,见了露珠便福了身子笑盈盈道:“今儿太师回的早,特意叫几个姑娘过去说话,奴婢特意来跟三姑娘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