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蝉衣盯着一双疑惑迷茫的眼神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 有种莫名的感觉,眼前的黎醉虽熟悉却也透着些陌生之感。
只可惜她不敢太过亲近,否则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
可不成想,她这一声追问,却逼得黎醉倏而坐直了身子,厉声道,“放肆!本王喜欢什么,难道还得跟你报备不成?”
毫无预兆地一声斥责,让付蝉衣面上也多少有些过不去。
而车厢里的声响也着实将车夫惊得不轻,奈何一边是自家大小姐,一头是信王殿下,无论哪一位都不是他这种无名小卒得罪得起的。
纵然心下疑窦丛生,却也只能故作镇定。
怜心更是战战兢兢,下意识的低下头躲在付蝉衣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原以为小姐会顾念着信王殿下的威吓暂时隐忍不发,但没成想付蝉衣却是坦然得紧,迎上了黎醉那幽深的眸光,淡然自若道,“信王殿下说的是,您身子金贵,臣女这架车马罩不住您的光辉之躯,是我僭越了。”
付蝉衣这话一出,黎醉倏地一凝眉。
她话里话外的逐客意,聪慧如他怎么能反应不过来?
就连怜心那傻丫头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小姐,这……这样不好吧?”不等黎醉开口,她便压低了声音提点道。
不说信王殿下是她家小姐的未来夫婿,单就是这层君臣关系都不足以让她家小姐有命指使黎醉立刻下车啊。
可付蝉衣却是毫无顾忌,反而还冷笑着道,“没什么不好的,这本就是付府车马,说好了只是捎带王爷一程。信王府与丞相府并不顺路,不是吗?”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付蝉衣已然厉声喝道,“停车!”
车夫闻声,只得忙不迭地勒住缰绳,暂停前进。
他恭敬地而虔诚地候在一旁,而付蝉衣则已然主动探出头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先行下车的准备。
她发誓,如果早知道黎醉是这般油盐不进的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救他的。
大不了就是转头求爷爷告奶奶,装疯卖傻也好,撒泼打滚也罢,求着解除了两人之间的婚约便罢。
事实上,方才开口之时,她甚至还心存侥幸。
想着若是黎醉但凡有些良心,愿意主动放过她,也算是对得起她今日的仗义之举。
可没成想,黎醉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明明前一刻还跟她说笑逗闷子玩笑得很,下一秒却又疏离淡漠。这般变幻莫测的情绪虽不似他过去疯疯癫癫的愣模样,但却也着实好不了多少。
“信王殿下,请!”
付蝉衣躬身做出了个请的姿态,黎醉自然不好再僵持着。
何况单就是他们停下来的这会儿功夫里,已然被不少京都百姓围观了。
黎醉就是再不乐意,可无意成为众人评头论足的焦点。
故而毫不迟疑下了马车,转而朝付蝉衣一字一顿地道,“多谢付小姐捎带,告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付蝉衣那阴郁的脸色却是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分毫,着实让怜心焦虑不已。
“小姐,小姐……殿下已经走了,您别再不开心了……”
怜心试探着开口,她看不穿自家小姐与信王殿下之间的电光火石,只是一心不希望付蝉衣兀自生闷气而已。
在怜心的声声呼唤下,付蝉衣终于回神。
她不自觉地抬头望着黎醉离开的方向,不知怎的,她心中隐隐泛着不安。
一如刚撞上黎醉暴跳如雷时的模样一般,那时她初入信王府,还不了解自家夫君的脾性,只记得是一时不察失手打碎了他珍爱的杯碟,他便倏然沉下脸来,厉声呵责。
眼神中的凌厉与不满,倒是与方才在马车上并无二致。
但就最终的行径而言,却是相去甚远。
若非是那人脸上挂着些许不满,付蝉衣或许真会怀疑黎醉再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前一句是对怜心说的,后一句却是为吩咐车夫。
听出付蝉衣话语之间隐隐带着些颓然意,怜心哪里还敢耽搁?忙不迭地将她重新扶进马车坐定,又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服侍在侧,却好几次欲言又止。
付蝉衣看着她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失笑,“想说什么就说,这会儿又没别人。”
因着这一句,怜心才像是又了莫大的勇气,试探着道,“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信王殿下?要不然,咱们找机会退婚吧?”
说这话的当口,怜心一直注意着付蝉衣的神色,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事实上,侍奉小姐多年,怜心又怎么会全然不知付蝉衣的心思?
只是此前她一直都当自家小姐不过是说着玩的,根本做不得数。可冷不丁撞见她跟黎醉互相不待见的模样,小丫头才猛然意识到,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与其眼看着小姐将来不幸福,还不如从源头上斩断这一切。
付蝉衣着实没料到这傻丫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苦笑一声旋即长叹。
“信王殿下风评如何,这京都上下谁人不知?可这婚事是皇上做主,又岂是那么容易退的?”
付蝉衣三言两语表述了退婚最大的难关,“若是能退,我今日也不至于无功而返啊……”
“啊?”怜心吃了一惊,付蝉衣此番进宫只说有要事,谁都不知她竟是想着退婚,末尾,她又无奈地抓了抓脑袋,“就算是退不了,小姐你也一定要让怜心陪嫁,奴婢要一直照顾您。”
后半句这丫头说得再坚定不过,可付蝉衣却是又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前世她本也是随着自己嫁入王府,可最终信王府全府上下人人不得善终,贼人闯入之时,是怜心这丫头挡在她跟前,才让她又苟且了数日。
“傻丫头,你好好待在丞相府不好嘛?非要做我的陪嫁丫头?”付蝉衣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好不容易才能摆脱叽叽喳喳的你,可不想被烦一辈子啊……”
“不行,怜心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小姐在哪儿,怜心就哪儿!”
怜心一把拽住了付蝉衣的手,说出请求时眼中已不自觉地蓄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