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醉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他都已经把台阶铺成那样了,付蝉衣为什么就不能顺坡下驴?难道就非得在自己这儿吊死了不成?
“陈翁,您没听错吧?付蝉衣现在正在学什么治家之道?他们丞相府是疯了吗?非得要把人塞到我……我们信王府?”
尽管明明已经亲自派人将自己的草包形象传得沸沸扬扬,可黎醉发现他还是没有勇气亲口说出那些话。
有些事,落笔容易出口难。
其实仔细想想,陈翁以及王府上下众人之所以不愿意让他在这个时候出门,多半是不希望信王殿下亲自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说辞吧。
眼见着他一副错愕的姿态,陈翁只觉诧异非常,却还是只能坚定不移地正色道,“自然!千真万确,老奴不敢作假!”
然而他说的越发坚定,黎醉就越难相信。
“可这事也太说不过去了吧?”黎醉愕然道。
陈翁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的主子,全然不知他为何口出此言?
然而下一秒,陈翁却是又被惊骇得不行。
“本王听闻,如今京都上下,到处都在传说我不过是个草包而已,相府嫡女就算是皇上钦赐的婚,嫁给我也着实可惜了了!”
骤然 听到这一句时,陈翁只觉心头 一紧。
诚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传出这些流言蜚语。
不光是皇室为之震惊,就连相爷府上的那些个门生们也因为听不过去而专门想要调查个所以然。
只可惜最后查来查去,却是半点线索也无。
而这个消息,陈翁也是知道的。正是如此,他才勒令全府上下谁都不准对王爷提及此事,更想方设法将人困在家里。
然而他自以为已然杜绝了一切,却不想这事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王……王爷,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当老人家以一副凝重姿态看着他的时候,黎醉心下反而释然了。
“这话还用别人告诉我嘛。本王自己是什么德行,难道还用别人指点?”黎醉心中暗笑两声,面是却是一副阴郁之色,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带着几分冰冷之意。
陈翁生怕他因此而心生郁结,下意识的想要劝慰两句,奈何还不等他开口却被黎醉打断,“这事我有自知之明,你不用劝我了……”
话说到这份上,旁人纵然有心,也只能无功而返。
陈翁眼见着劝说不动,便索性调转话题,跟他说起相府的不容易。
“王爷,您有所不知,此番皇上赐婚,相府无论如何都不得推诿。”当他沉声说出这一句的时候,黎醉倒是来了兴致。
“哦?这是何故?”信王殿下冷不丁做茫然状,倒是让陈翁嗅到了几分可以一试的意思。
“付相曾是我朝文状元,以一身治国之学一步步走到如今,在位已二十余年。这些年里他不光长了权势,也多了许多门生,经由其举荐而登科的,更是不在少数……”
陈翁才刚开了个头,黎醉便多少已经料到了下文。
果不其然,只听他又淡声道,“老奴猜想,纵然是付小姐有心想要退婚,也不敢有所行动。这婚事是皇上钦赐,断然拒绝,便是违抗皇命,这是杀头之罪啊……”
黎醉越听越觉得头疼,陈翁虽未曾直言,但却已然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呈于其上 。
黎醉也不是傻子,单就是前一段与太子殿下的虚与委蛇就已然让他觉得头疼了。
光是他们兄弟之间那些个盘根错节的事情,若然深究起来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更不用说付相他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了。
更何况,黎醉自己也曾掌管过不小的企业,知道这人心最是复杂。
纵然大家利益一致,也难免会有人生出异心。又何况这泱泱大国,谁人都妄图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尽管黎醉未曾草包王爷过往的记忆里翻出些什么来,可这些个权势纷争,夺嫡之战书里看了多了,电视也放了不少,他总不至于当真全无所知……
“唉……”
想到那些个你争我夺的场面,黎醉只觉头疼,不自觉叹息了一声。
“这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该说黎醉从头至尾都不想接受这被安排的宿命,然而遗憾的是,这一切根本就由不得他。
陈翁闻声却当是黎醉看不上那付蝉衣,便在一旁轻声劝慰道,“王爷,其实那付小姐娴静端庄,着实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您二人成婚之后多多相处,自然也能生出些令人艳羡的深厚感情来,到那时琴瑟和鸣,岂不美哉……”
琴瑟和鸣?
听到这个词时,黎醉忍不住翻白眼。
不说他对丫头根本就没有半点爱慕之意,单说他们本就是因为推脱不过才勉强凑成一对,各自能以礼相待就已然不错了。
“这些都是后话,能以礼相待即可……”
黎醉压根就不敢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抱有任何莫须有的幻想,于他而言,只要能互相尊重便是极好的。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可怜的苦命人。
信王殿下纠结良久最终无奈接受了赐婚的命运,而付蝉衣却是一直热衷于学习。
教习嬷嬷不来了,她便索性自行研究起账目来。
“怜心,从明日起,咱们就去相府是账房先生那儿偷师。”当付蝉衣冷不丁甩出这一句的时候,怜心只当她是玩笑。
毕竟自家小姐从小就对这算盘珠子半点都不感冒,说什么只要听到那些个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觉得头疼,有这功夫还不如在花园里晒晒太阳。
反正无论是相府还是她未来的夫家,总都会配上一名合格的账房先生!
她若是什么时候一时兴起,想要知道家中用度,再把他们请来问上一二便可,全然无需自己劳神费力。
可偏生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付蝉衣一头扎进账房,便再不愿意出来了。
怜心生怕她把自己闷出病来,好几次想要强拉着人出去走走转转,但都被付蝉衣拒绝了。
“怜心,暂时咱就都不出了吧,反正也不是没有事情做。”第一次,付蝉衣还是好脾气地提醒。
“你家小姐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兴趣,你怎么就非得要泼冷水呢?”第二次,她是佯装不快斥了一句。
到第三次,付蝉衣索性就不废话了,“说了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