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怜心便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抢下付蝉衣才读了一半的账本,沉声道,“小姐吃完了饭,怜心陪着您一道看。”
听她一字一句说得再坚定不过,付蝉衣心知这丫头是心疼自己,感动之余,终归也不好说什么。
“那行,我听你的。但我也有个要求!”付蝉衣淡声道。
怜心一听付蝉衣答应了自己的所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当即道,“不论小姐有什么要求,怜心全都答应!”
她难掩心中的欢喜意,脸上都不自觉地写着雀跃两字。
看着这般天真纯良的怜心,付蝉衣心中不无动容。
一方面她着实羡慕怜心能无拘无束无所负累地活着,这丫头打从进了相府,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永远陪着她这个大小姐。她像是从来都没有顾忌过自己的期待,就这么以她付蝉衣为主,兢兢业业地过好每一天。
另一方面,她也苦恼于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将怜心这样单纯的小丫头牵连进了尔虞我诈的深渊里。从前她本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善良姑娘,但却因为她的负累而最终遗憾殒命……
“你跟我一道用膳。”当付蝉衣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一句时,怜心却是怔住了。
入府多年,她时刻恪守着奴婢本分,从不敢僭越分毫。
如付蝉衣此刻所言,却全然不是她应该做的……
“这……奴婢不敢……”怜心战战兢兢地道。
可话音未落,付蝉衣却倏忽沉下脸来,“你刚刚还说什么都答应的!”
阴沉的一句,让怜心愈发不安,她低下头根本就不敢之事付蝉衣的眼神。
但付蝉衣却是不允,“抬起头来,看着我!”
怜心闻声,下意识地抬头,眼神却还是躲躲闪闪,不敢聚焦。
两人相对无言,可几次交锋最终还是以怜心落败而结束,她无奈垂手道,“小姐您说什么,怜心照办就是,只求您别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奴婢害怕……”
见她服软,付蝉衣却是不由心思恍惚。
遥想上一世,信王府因为奸细出卖而摇摇欲坠之时,唯一守在她身边的,也不过就是怜心而已。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主仆二人才第一次围桌而食。
那一天,付蝉衣也是像现在这样胁迫怜心,而怜心的说辞与现在一般无二。
恍惚如梦。
所幸的是,如今这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付蝉衣暗自在心中发誓道,“怜心丫头,我一定不会再让允许你做无谓牺牲!”
主仆二人对坐用膳,怜心紧张地差点连筷子都拿不稳,付蝉衣毫不客气地取笑了半天,末了才正色道,“为了让你早点习惯,从明天起我们一日三餐都在房里吃,你都得跟我一起!”
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筷子终归还是掉了。
怜心哭丧着脸,全然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付蝉衣却还是掷地有声,“就这么办,不许拒绝!”
“是。”怜心闷闷地应了一声,恨不能将头埋进碗里,她以飞快的速度进食,只恨不能立刻逃离现场。
付蝉衣当然看出了她的意图,但却是不曾出声制止。这事她已然经历过一次,但对于怜心而言,却是破天荒头一遭,的确该给她点时间好好适应。
用完晚膳,付蝉衣便又重新拿起账本研究个不停。
这一次,怜心再不制止,只静静地守在一旁。
付蝉衣却出声相劝,希望这小丫头能早点回去休息,莫要再陪着她一起点灯熬油,毕竟她也不知道今夜会看到什么时候。
可怜心却是不愿,“怜心要陪着小姐,哪怕到天明……”
冷不丁听到她是豪言壮语时,付蝉衣不由得莞尔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若是不小心睡着了,本小姐可是不依……”
她故意做出夸张之色,怜心见状便不自觉挺直脊梁做发誓状,“怜心若是做不到,全凭小姐处置!”
她神色坚毅,声音坚定,似有完全之决心,但付蝉衣听了也不过是浅浅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大抵是因为付蝉衣的应对稍显敷衍,怜心心中不自觉闪过一丝不快,旋即更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表现一番。
可她终归只是个陪同,手边无事可做,不多时便觉昏昏沉沉的。
起初她还能不自觉地一个激灵瞬时清醒过来,但当真入了夜,却是架不住脑困身乏,竟是不自觉歪在桌案上睡着了。
付蝉衣刚看完一本账目,正待再换,不想一偏头却发现她竟睡着了,不由地摇了摇头。
“早让你回去睡觉,你偏不依,这下好了吧?”付蝉衣轻声怨了两句,随即起身取过自己的衣衫披在她的身上。
尽管没能当真陪着她鏖战到天明,但她清楚,这小丫头的心意令人动容,而她也着实不愿眼看着她受风寒。
随手给她披一件衣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殊不知,只这一小小的动作,却是让怜心记挂了一辈子。
因为屋内多了个熟睡之人,付蝉衣的一应动作变得小心谨慎,她甚至不敢贸然弄出太大的声响,就怕惊动了她。
寂静无人之时,付蝉衣一面查看账目,一面暗自盘点起了信王府中的眼线。
尽管时日不久,可那些人的可憎面目却是全然清晰地落入了她的脑海里,过目难忘。
“这些蛀虫必须要尽早清理,最好是能在刚入主王府时就快刀斩乱麻,否则的话后患无穷……”付蝉衣心下主意已定,左右她都必须要在入府之时立下主母之威,好让众人尊崇,何必就顺手解决了这一切。
正所谓一石二鸟,既能不惊动对方,还能做得一干二净不留祸患。
没了这些挑事之人,想来黎醉那家伙也不至于被撩拨地心思不定,尽干些没脑子的事。
一想到那个家伙,付蝉衣脑子里倏忽闪过当时他狗腿似的向太子求荣的模样。
“一口一个请皇兄指点,口口声声兄友弟恭,黎醉你个草包怎么就看不出来根本就没人把你当回事呢……”付蝉衣心下郁闷不已,她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恨不能反手给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