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王爷后,黎醉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付蝉衣。
他二人前世的诸多渊源既已无可回溯,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悲剧重演。
“陈翁,你说若是我拒了父皇的赐婚,又当如何?”
当黎醉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句时,却是将一应伺候的人吓得连盆都端不住了,只听啪嗒一声响,不多时信王殿下的寝殿里便再无落脚处。
陈翁虽心下狐疑,但第一反应却还是将信王请出去,再找人来收拾残局。
末了,还不忘压低声音道,“殿下方才所言,老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看着他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黎醉便心下了然,想要开门见山地结束这一切只怕并不容易,如今看来,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曲线救国了!
若然他连自己府上的一个老翁都说服不了,又缘何能撼动那九五之尊的一言九鼎?
这点自知之明,黎醉还是有的。
心下有了盘算之后,黎醉面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只是沉声道,“本王方才不过说笑而已,既然不好笑,忘了也就忘了。”
这一句,他倒是应得再坦然不过。
但大抵因为他是有意无意拔高音调说的,着实惊动了不少府上佣人。
可架不住他的王爷身份,众人纵然心下疑窦丛生也断然不敢上前贸然追问一二。
这消息传到了姬长夜耳中,他也只苦于始终不得其法,不明所以。
换做往常,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向黎醉问个清楚,可经历过上次被他亲自堵在客栈中的尴尬之后,太子殿下与他的同一行径便是暂时先避避风头。
无论如何,也得要先确认黎醉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背后勾当。
否则,往后无论再遇上什么事,他们只能战战兢兢,畏首畏尾。
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黎醉自那日之后,行迹倒是没什么不对,一切照旧。
该风花雪月就风花雪月,该呼朋引伴就呼朋引伴。
该逗趣逗趣,该上朝上朝。
平日里与黎沧走得近,但遇上了黎沐却也照旧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礼。
毕竟在三位皇子中,也就他信王殿下最不是东西。
见风使舵的本事黎醉或许没有,但阿谀奉承跑腿打杂的事,他倒是做得勤快。
为了搅黄婚事,黎醉明里暗里的试探了好几次付相,可谁知这人却是油盐不进,但凡说起便不自觉地做恭敬状,“此事既是陛下谕旨,臣自当谢恩。”
听他这老家伙一本正经的说得多了,黎醉总是不由得皱着眉头。
他好几次甚至想要将付府上下前一世的悲催的结果如实以告,但架不住他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开了个头,付相却是已经径自寻了个由头溜之大吉。
一来二去,他也只能另寻他法。
黎醉悄然将付府上下所有人翻腾了一遍,最终将目光聚焦在付蝉衣之兄——付听风身上。
不论是他脑子里前世的记忆,还是当世的情势,这位付家大少对自家妹子的关照可是实打实的。
据传,他宠妹的名头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黎醉仔细盘算之后,发现这位付听风将是他最后的筹码。
主意一定,他当即亲自修书一封,直言皇上赐婚之事,并点破了他信王草包之本相,再言辞恳切地提醒付听风切莫眼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妹妹一步步踏入火坑!
当然,最后落款的时候,黎醉没有签自己的名字。
一旦落下一句信王亲笔,谁知道付听风见了会不会直接骂娘,恨不能立刻提刀来见。
信写完后,黎醉也没忙着立刻命人发出。
而是第二天乔装改扮,于京都一脚寻了些乞丐,先给了盘缠,再命他将这上头的字句口口相传,最终传到付听风的耳朵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但没成想,还没他半人高的小家伙对于他这一系列难以名状的奇怪行径,却是好奇不已。
“你为什么不亲自说呢?”那小子怔怔地问了一句。
黎醉闻声却是浅笑一声,“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
他一脸坦然模样昂然离开,可那副倨傲的模样却是收获了不少鄙夷。
约莫半个月之后,丞相嫡女即将下嫁草包王爷的消息终是被付听风听了个十成十。
尽管只剩下只言片语,但付蝉衣、黎醉这些名字他还是分得清的。
付听风心下一颤,顾不得多想便当即修书一封,命人即刻送回京都。
此时他只恨自己还有皇命在身,不得擅离职守,否则非要亲自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去问个明白才好。
“小姐, 少爷来信了。”怜心不无激动的声响在付蝉衣身边响起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警觉,她依旧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满脸写着颓然。
每每念及她终归是不得不嫁给黎醉时,她便是这般,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怜心听说,少爷本次的家书谈到了小姐的婚事。”怜心心知她的郁闷,可始终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劝诫,便也只能捡着些重要的说。
“你说什么?”付蝉衣一听这话便赫然坐直了身子,下一秒她已然将双手扣在怜心的肩头,错愕地问,“怜心,你刚刚说什么?”
小侍女显然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吃痛之间却也只能茫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少爷家书里好像提了小姐的婚事……”
付蝉衣一听,瞬间喜上眉梢,“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说着,她便忙不迭地往外冲。
怜心全然不知付蝉衣此举所为何来,可顾不上多想,她也只能闷头追上。
付蝉衣兴冲冲跑来找相爷的时候,众人还只当是她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少爷说了什么,但没成想,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里头传来接连不断的叹息声。
刚接到付听风的家书时,付相的确是欣喜的。
毕竟儿子常年在外,鲜少有能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够互通消息的手段,也就只有这薄薄的家书一封了。
然而,待一细看,他却是笑不出来了。
听风居然是来信要求给付蝉衣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