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到现场的时候，嫌疑人已经逃走了吗？”
江练：“是的，我赶到的时候，秦漫手里举着枪，没有受伤，嫌疑人已经消失。”
“所以,你没有见到嫌疑人的容貌体型等特征？”
江练：“是。”
问询者到此结束了工作，江练尝试着沟通。
“我可以去看看秦漫吗？”
问询者有点为难，江练继续说道。
“我只在外面看着，我不进去。”
那人稍稍妥协。
“只要周组长那里不说什么，我当然也没有权利阻止你。”
江练：“谢谢。”
他到审讯室外，周盛和冯友昌都只是朝他看了一眼，没有驱赶，张盼霖见这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也默认了他旁听。
他听到了秦漫说的这些陈年往事。
那个名叫阿良的孩子。
江练在庆幸，还好对面坐的是许劲风,不然会把秦漫逼疯的。
许劲风柔和得问着。
“是他主动告诉你身份的吗？”
秦漫摇着头。
“他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我刚开始一心只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已经许久没有锻炼了，他的身手远在我之上，他对我手下留情，我才有机会掀开他的帽子和口罩，他自始至终都没想伤害我。”
尽管秦漫对他并没有什么养育之恩，但在阿良心里,却牢牢记下了。
“秦漫，那你对阿良，有感情吗？”
秦漫疯狂得摇头。
“没有，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他不是我养大的，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而已，我在发现他开始对我的事有兴趣之后，立刻把他送了人，之后再也没过问。”
“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我要是知道会有今天，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他扔在外边自生自灭！”
许劲风安抚道。
“秦漫，冷静点，没有人怪你。”
秦漫忽然对着他大吼。
“有什么用！我对他开枪的手都是抖的！我举起枪对着他的时候，那一瞬，我在想，这一枪打在那孩子身上多好，直接杀了他就好了，就没有现在了！”
许劲风感觉情况不太对，微微拧着眉头。
在外面旁听的江练，直接对在场的领导放话。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
他们都看出秦漫情绪崩溃，产生应激了。
但是秦漫不管不顾，情绪异常激动，死死的掐着自己。
“我明明杀了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就是对一个小孩下不了手！”
“是我造成的，我才是错的那个！我才是应该承担罪责的那个！你们定我的罪就好了啊！我又不怕死！”
许劲风从审讯台上走下来，蹲下身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去扒她指甲掐进皮肉里的手。
江练开门冲进来，捧着她的脸，注视着她癫狂失焦的眼睛。
“秦漫！看我，好好看着我。”
此刻，江练惯常平静温和的脸也呈现隐隐的焦灼，他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担忧和心疼。
秦漫的眼神颤抖着逐渐汇聚在他的脸上，盯着他的眼睛。
盯着，一直盯着，像一只迷路的羔羊看到了希望。
她的手终于失力，被许劲风掰下来，指甲缝里都是血。
许劲风松了一口气。
秦漫委屈得抿着嘴，低声道。
“对不起。”
她带着颤音，再一次道歉。
“对不起。”
许劲风如释重负得对她微笑。
“果然江练比我有用啊。”
审讯室外的其他人也都一窝蜂得堵在门口，周盛、张盼霖、冯友昌都在列。
江练温和得问道。
“你还能继续吗？”
秦漫做了几个深呼吸，轻微得点点头。
江练扭头说道。
“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就一次性问完吧，但是我申请，陪在她身边，可以吗？”
许劲风站起来身来，“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们呢？”
张盼霖看了看冯友昌，那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性，穿着与众不同的白衬衣，肩章上的，是国 徽。
“冯部长，您看呢？”
冯友昌背着手，静了一会儿，转身拍着周盛的肩膀。
“周组长决定吧。”
他转身就离开了这个逼仄的地方。
最后的决定权又回到了周盛手里，他站在门口，看着秦漫起起伏伏得呼吸。
“那就到此为止。”
人陆陆续续得走，许劲风也重新戴上了蓝牙耳机，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秦漫，嘀咕道。
“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
待到人都走光，江练和秦漫在这审讯室中，一个坐着，一个半蹲。
秦漫羞愧得把脸扭到另一边藏起来。
她那副样子，被江练看到了。
秦漫又调整了一阵，江练也没催，静静得陪着她，等她缓过来。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江练摆着头，“没有。”
秦漫：“你为什么不问我？”
江练：“还用问吗？他们都把你为难成这样了。”
秦漫：“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把阿良放走了。你是第一时间找过来的，你要是有心想追或许能追得上，可是你什么都没问。”
他们互相的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
江练：“那你想我去追吗？”
秦漫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早就猜到了，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那个人与我相识，你知道我有意放他走。你不闻不问，你只是不想让我难堪。”
秦漫手扶上他的肩膀，把头抵靠在他的胸膛上，她感觉这个姿势似曾相识。
回想起来，她刚来市局报到的那天，半路遇到那起爆炸案，她就起了应激。
那时候，她和江练初次相遇，互相都还只活在一份报到书的名字里。
他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直击心底，让她平静，让她羞愧，让她愿意跟随。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把软肋悉数交给他。
原来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赖上他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江练。”
“嗯。”
“我想回家。”
“好。”
“我想回我们家。”
江练微微一愣，我们家，不是你家。
他开玩笑道，“怎么？想在房产证上加你的名了？”
秦漫：“随便。”
江练：“直接改成你的名也行。”
秦漫：“不要。”
江练轻抚她的后背。
“听你的，都听你的。”
“起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