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原本如彩带一般的故安路灯早已熄灭。
天空一轮明亮满月,在星光的点缀下照耀着大地。
城南检查站,只有几间值班的办公室和会客室里一片灯火通明。
黎明死死的盯着惊讶的竺法护,双拳更是用力紧握,指节都已经泛白,内心如海潮涌动翻腾,一股戾气盘旋于其间。
警卫班人员全神贯注,护住黎明的同时,随时等候师尊命令拿下已经呈戒备状态,被几名弟子护住的竺法护。
感受到黎明的杀气,竺法护的弟子早已无法安坐,护在竺法护身后戒备着。
以前谁跟黎明说人有杀气,黎明绝对不信。毕竟他没见过,也不信能看见一个人身上的“气”。可自从穿越,不谈所见,光直接和间接,他就沾染了十多万人命。
真的有杀气!
这种无形的,看不见的,却能清清楚楚感觉,让人冷汗直冒,心肝颤抖的恐怖气息!
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冲动,那就是:只需要轻轻挥挥手,警卫班就能让眼前这些居心叵测,险恶至极之人身首分离。
可理智告诉他:
杀得完吗?
就算是以后提兵百万把身毒一寸一寸的夷平,又能如何?
人家佛教都已经没要发源地了。
恶心的是有一大帮子自幼接受中华文化熏陶,受儒家文化教育的文化人、社会精英还主动去学,主动让人家进来,前仆后继的“西天取经”,引为壮举。
看得见的世界,主动放胡人进来祸害。
看不见的世界,主动放佛教进来繁衍。
乃至以后,包括自己在内的穿越众也一样。
看得见的世界,争先恐后想出去。
看不见的世界,你追我赶拜上帝。
煌煌三千年,我们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黎明感觉到彻底的无力。
“阿弥陀佛!”抓住黎明心绪波动的机会,竺法护赶紧开口说道:“居士执念已深,须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感应到黎明杀气在消散,一众弟子也双手合十,跟随竺法护开始吟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吟诵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成佛音,响彻夜空。
黎明疲惫的躺靠在沙发上,默默看着这群中外和尚的朗诵表演。
杀不完!
总有那么一些人,包括自己,在自以为正确的追求上奋进着。
有的人,带来了光明。
更多的人,带来了黑暗。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片哀凉。
佛教传教中华,已经近400年,培养了众多文化精英和黎民百姓教众,佛寺遍布,根基已深。又是以传经解惑的精神信仰路线为主,难以根除。
如果是此时流行的以“显露各种神通”走外在发展路线的教派,灭之易如反掌,只需要戳穿那些“神通广大”就行。
可走精神信仰内在路线的宗教,想彻底消灭就不可能!
这是科教和佛教的第一次碰撞,以后还会有多次的碰撞交流摩擦激斗。而科教来自哪里?科教来自后世。后世如此高度的科技科学文化发展之下,走精神信仰路线的宗教灭了吗?
更遑论现在!
好累!
打断了竺法护等人的吟诵,身心疲惫的黎明示意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休息,明日礼送出故安。
既然杀不完,何不大大方方的送走这些人。
不再理会诧异的竺法护,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的黎明上了马车,在警卫班的护卫下回家。
一直等黎明回家的许若云借着门口的玻璃灯,看见疲惫至极的黎明下马车站立不稳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扶回客厅的沙发坐下,看着他心疼不已。
示意警卫们休息,又帮黎明放好洗澡水,准备让他泡个澡。许若云下楼,走到黎明身前准备叫醒他,黎明却抱住她的双腿,脑袋贴在她平滑的小肚上,紧紧的抱着她,直至许若云爱怜的抚摸着他的短发,缓缓坐下,让黎明躺在她的怀里,快速的睡去。
当黎明一大早在许若云的大腿上醒来时,才看见躺靠在沙发上沉睡的许若云。缓缓的起身,小心的放平她,将毛毯给她盖好。伸了几个懒腰,活动了几下筋骨,顿觉疲惫感一扫而空,活力十足。
有人敲门,马春花乐呵呵的提着食盒进来,例行的挨家挨户送早餐。看见黎明,笑着说:“你可赶上了,今天是煎饼果子。”
黎明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拿出一个大口吞咽,还不忘比个大拇指,好吃!舒服无比。
送马春花出门时,看见外面负责今日值班,许若云的警卫班长宋华群,黎明示意他陪自己小跑几圈科教湖,顺便问问最近故安城内的情况。
晨练的人很多,看见许久不见的黎仙尊,民众们不断敬礼打招呼。赖总统要求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被很好的贯彻,而且沿湖除了科教小区是警戒区以外,其余皆可环湖畅行。
城南城北的河边,城西的处处农田,皆是晨练的好地方。
跑了三圈,出了一身汗,回家舒舒服服冲完澡,许若云才睡醒。
刮了她小巧可爱的鼻梁一下,再献上一个早安吻,许若云甜蜜的洗漱完毕,想起昨晚上黎明那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连忙问黎明原因。
帮许若云热好羊奶,一边陪着她吃早餐,一边给她讲昨天和竺法护的交流情况,还有几乎被证实的可怕猜想。
许若云听得小脸煞白,心脏狂跳,特别是黎明叹息的那一声:杀不完!
这让许若云骇然!
握住黎明的手,许若云看着黎明的眼睛,轻轻的摇头。
黎明微微一笑,知道她的担心,帮她擦掉嘴角的一滴奶说道:“放心吧,我没事。你老公不会变成杀人狂魔!”
许若云无奈,也必须选择相信黎明。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应对?”
黎明缓缓摇头,叹息:“哎!打铁还需自身硬,先顾好咱们自己吧。”
许若云也轻轻叹道:“是啊!科教还是个孩子,佛教却已是青年。咱们就故安一块地盘,遒县才刚刚开始发展。佛教已经四处扎根,更别说还有儒家、道家这些传承千年的教派。”
“但这个孩子一旦长大”黎明此时倒是坚定起来,看着许若云说道:“那就是巨人!”
许若云点头说:“会有那一天!”
两人吃完早餐,黎明准备回深山老林,许若云忙着给他收拾行李,主要是换洗的衣服和个人用品。
“对了”正在忙着卷裤子的许若云说:“我倒是赞成礼送那个竺法护出去,还能显得咱们大气,也不能失了科教礼数。不过,就这样直接让他们走,又有点不甘心。”
黎明也觉得有点不甘心,来而不往非礼也。
想了一会儿,下到楼下客厅,让许若云的秘书执笔,他口述,写了一封信,让人带给竺法护。
这封信很快就刊登在了最新一期的《故安周报》头版头条上,更有赖总统亲笔批注,左思张协刘琨等故安知识分子代表附上的读后感两大版。
全文如下:
黎仙尊致月氏佛学僧人竺法护:
尔月氏小国,地处蛮荒,历史浅薄,亦无文华。尔长于敦煌,焉何不知我中华文华,初习身毒之佛学,便以为至宝。实乃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
然,尔年长,能专于学问,亦可受大师之敬称。
吾遍观世之佛法经义,竟觉大师所修大乘一法,实非乔达摩•悉达多所言。此论,吾初以为何其谬哉。然,观大师所译之《华严经》,开篇有言出处,为大龙僧引龙树僧自龙宫取出,大乘佛法之诸多经文皆取于此处,与乔达摩•悉达多并无干系,可见其据。
所修之法竟非所仰之人所言,岂非可笑?
又观大师所译《大毗婆沙论》数卷,言大众部首大天,原为商贾之子,竟与母通奸,更设计杀父,携母私奔,遇恩人罗汉,恐被告发,又计杀罗汉,后更弑母。如此十恶不赦之徒,竟身入佛门而成部首,传经授义,岂非荒谬!
有无名人译之《增一阿含经》,言“流离王杀九千九百九十万人,流血成河,烧迦毗罗越城”;又有大师高徒法炬、法立译之《法句譬喻经》四卷,言“琉璃王伐舍夷国,杀三亿人已引军还国”。然,迦毗罗越国乃撮尔小邦也,地方圆数十里,不及洛阳一地,何来九千九百九十万人之数?遑论三亿之巨?岂非荒唐!
如此佛学,不习也罢。
吾蓬莱科教,以崇敬天地为信仰,以教化万民为己任。倡“无害、奉献、爱”之精神,更以“自由、平等、博爱”为教世之理想。习科学之道,探万物之理,更尊“实事求是”之诲。岂是可笑荒谬荒唐之佛学可比肩?
吾虽生于蓬莱,身于科教,却为中国人也。生于中国,则行中国之道理。身于中国,当习中国之文教。若以夏变夷,背天叛族,吾不敢,亦不屑也。
夷夏之教,于中华之本源大有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莫论儒家,亦或道者,上至王公,下至走卒,凡中国子民,当谨记中国之身份,华夏之本源,莫行背天叛族之事也。若敢行此事,定以神雷击此无信无诚无礼无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叛逆也!
大师非中华人士,献身佛学,乃大师自行之法,吾不欲妄加干涉。大师尽可西行,过萨珊波斯诸国皆可传教,更有名曰大秦之罗马帝国,其众甚多,尚无教化,静候大师西行传佛。然,大师若欲在我中华传佛,吾科教上下,定当全力相阻,誓死护我中国正统!
大师若执迷不悟,仍我行我素,于中华传佛,吾当亲提三尺之剑,领雄兵百万,荡平西域,踏平身毒,扫尽天下佛寺,誓灭佛也!
切记,切记!
勿谓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