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教的执政风格向来就是效率、执行,简单粗暴。
对于李壮青来说,当前没那功夫去一个一个的讲解劝说,医院、医学院、医疗器械制造、护教军战地医护等事情都忙不过来,还费功夫花时间给你墨迹半天?就为了劝你要珍惜生命,莫错过救治时间?
扯淡!
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穿越众来自后世,都相信一句话:
这个世界,离了你,它照样转!
劝说一次,不行就算,爱治不治,后果自负。哪怕你是5星牛人,没了你,我们还真不信世界就停摆了!
虽然表面上,这与科教的教义有违背,但实质上,这却是加快推进科教教义深化的举动。原因很简单:你劝说半天,费时费力,效果有限。你让广大民众看见实例,看到后果,效果立马呈现。
就像那个医闹事件的退休刺史,小小的阑尾炎,本来啥事也没,很快就可以活蹦乱跳,马阳的老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结果硬生生的变成术后伤口感染,惨嚎痛苦而死,带给民众多大的震撼!
你是要名呢?
还是要命!
然后,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先从医院,再慢慢发展到故安,彻底变成笑话。这比宣传组开动马力宣传的效果强得多。
卢谌三人可是知道医院的规矩,所以听马师尊亲自对父亲一番关于女子医治护理好处的劝说后,看见父亲依然气鼓鼓的不爱搭理,立即急了。
恭敬的让马师尊先忙其他的病患先,三兄弟和小慧连忙轮番上阵劝服,卢志依然不受。
还是卢谧有办法,找出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在卢志惊惧后怕的眼神中:
父亲!您若再不愿医治,孩儿便先行一步,下去黄泉,给父亲开路!
卢谌暗暗比起大拇指,点个赞先。
别说是女子医治护理了,就是非要那事,我也咬牙从了!
仔细的检查后,马丽皱着眉头,让卢谌三人心惊胆跳,还以为卢志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你父亲长年不洗澡,身上多处疥疮和暗疮。”马丽对卢谌几人说道:“还有点贫血(我的天!养了多少虱子啊!)长期不规律饮食,肠胃也有毛病,几处外表皮肤发青,说明铅毒很深,当前只能慢慢调养,没有太好的办法。”
随后又说了几个卢志的病状,让卢谌三兄弟暗暗庆幸,还好发现得早。三人给卢志翻译完毕,也让卢志暗惊:自己这些隐秘之症,这个马仙尊竟然一看便知。
让李道平来把脉后,结合马丽的诊断,开了一个中药方子。随后,又叮嘱了一些饮食注意事项和个人卫生注意事项,示意可以出院了。
卢谌三兄弟恭送马丽离开,抓完药,也带着卢志离开医院。
正欲回家,卢志却摇头说道:“去你那个什么印刷厂。”
卢谌抬手看表,快中午了,劝卢志先回家,吃完饭再去。
卢志摇头,执意要先去印刷厂。
反正厂里有食堂,值班人员肯定在,那就去吧。卢谧和卢清闻言,只得又向卢志告辞,马不停蹄赶回军营。
到了印刷厂,卢谌先带着卢志前往食堂,让后勤厨师开了个小灶。卢志沉默的坐在食堂里,除了以前在军中,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一群寒族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又惊讶于这些人伙食的丰盛,远超自家仆佣。
卢谌竟跑去和别人抢一块肉的嬉闹场景,让卢志更是沉默。
吃过午饭,卢谌引着卢志来到他那巨大的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各种书籍、拓片、碑文到处都是,还有一架小床和少量生活用品。
“孩儿忙于印书,常在此间休息”卢谌解释道:“地方杂乱,还请父亲勿怪。”
请卢志坐下,卢谌叫人帮忙引燃屋中的炉子,烧上开水,又收拾了一下周围以防引起火灾,开始泡茶。
卢志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本书,翻看两眼,竟然是《尔雅》;又拿起一本,竟是《道德经》;这让他来了兴趣,再捡起一本,赫然是《淮南子》。
三个完全不同门类的书籍,除了由左至右,由上至下的文字排序让他有点不习惯,倒也不影响他看阅。
“父亲,这些书都是残次,期间多少有错字。”卢谌泡好茶,请父亲喝的同时解释道:“孩儿这办公室里多为残次不合格书籍。”
卢志刚发现了一个错字,点头说道:“如此,岂非整个拓片需重来?需费多少时日?耗费多少人力?”
卢谌递上茶杯,笑着说:“片刻功夫,调整便是。”
“噗!”卢志一口茶水喷出,颤抖的手指着卢谌。
卢谌吓一跳,连忙上前帮卢志抚背平缓其呼吸。
卢志一把抓住卢谌:“如何做到?”
卢谌笑着说:“父亲常用印信便可做到。”
卢志迷茫,干脆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枚印信看个不停。
卢谌继续说道:“父亲,印信签章,实为最快之印刷方式。一枚可快速署名,若数枚同时,刻以不同字样,排列成版呢?”
卢志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父亲请随孩儿前往一观”卢谌起身,干脆带卢志去见识一下,并不违法保密条令。
两人来到一车间门外,叫来几个值班的人员,准备给卢志实地演示一番。
进到车间,卢志被里面的各种器械吸引,好奇不断的打量,卢谌一一给他讲解,何为雕版印刷,何为木活字印刷,何为铅活字印刷。
待工人准备完毕,卢谌恭敬请示:“请父亲随意出一文。”
卢志看着几名工人的准备程序,沉吟一会儿说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几名工人一听便知,这是《礼记•中庸》,这书属于准备以后对外销售的大量印制之书,有现成的雕版。但既然卢厂长让印活字,那就印吧。
卢志一边诵吟,一边惊讶的看着几名工人快速的将铅活字排序调整,速度竟丝毫不落下风,待卢志刚背完一段,尼玛已经排完了,“唰唰唰”几下后,几张纸便到了卢志手里。
卢志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手里纸张崭新的墨迹,工整的字体,说不出话来。
卢谌呵呵笑道:“我蓬莱师尊以为,中庸之道,原意尚善,可谓认人性,循人性,顺人性,以人为本之源。然,受限于时,其意其语法,非夫子不可解,非文士不可悟,自汉时戴圣重整成篇以来,已渐被曲解,更有成禁锢学说之征兆。”
这样的说法让卢志不解,中庸乃述圣之学,更是我辈文人仰慕遵从之学,何以成了曲解禁锢之学?问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可为至理?”
卢谌笑着摇头对曰:天人合一,渐以成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此大谬也!
卢志又问:“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君于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可为至理?”
卢谌答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上无顶,下无底,何以量化?自悟也,臆断也。
然人皆不同,所悟之道不同,终无所悟,惟奉不偏不倚,以期尽善尽美。渐成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终至万事皆休。
卢志再问:“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可为至理?”
卢谌依然摇头对曰: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妇顺,兄友弟恭,朋友有信;此应为人际明理,然,非通达不可为,世间通达能有几人?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孔圣尚未达道,世间之人当若何?
忍也,折中也,公允也。渐奉中庸之学,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更以中庸之道为世间至理,终成天命尊卑、墨守成规之禁锢学说。
卢志听懂了,卢谌的意思很明白。原本打算以中庸之学来规劝自己看来显得偏执、固执的卢谌,没想到被卢谌给上了一课。
中庸原本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儒家为了统治需要,重新整理的中庸明显有了为政治服务的色彩,强调天人合一,强调尊卑有序,奉行求稳、折中之行事法则。以至于后世所谓大儒越带越偏,最终让中华长期处于一种“无标准”“有情感”的安稳祥和状态。
一个社会长期处于“无标准”却“有情感”的状态,带来的后果是很可怕的。不谈发展,甚至出现逆向发展。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经历世界最长的封建社会时期,如果没有西方入侵,恐怕再过千年,依然还是封建时期。
便是后世,依然大行其道的变异中庸学说,仍为主流意识,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会不惜一切的量化标准,就是想打破这个千年桎梏。
当然,结果又被下面人带偏了,一下走上极端,万事万物都量化,连中华复兴都能量化个百分比出来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