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总统陷入沉默,竺法护则火力全开。
一会儿张口闭口“菩萨若能随顺众生,则能随顺供养诸佛,若令众生生欢喜者,则令一切如来欢喜。”
一会儿又是“于诸病苦,为作良医;于失道者,示其正路;于暗夜中,为作光明;于贫穷者,令得伏藏。”
还有直接对准赖祯祥的“应以长者身得度者,即现长者身而为说法;应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现居士身而为说法;应以宰官身得度者,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再来个“善知方便度众生,巧把尘劳作佛事”的总结。
全程一直展露金刚怒目的大威德相,更是几次大喝,试图“点醒”迷茫的有大佛缘大佛性的赖祯祥。
这是标准的佛教教化众生的折服、摄受SOP流程简化版。布施、爱语、利行、同事四摄步骤就差布施了。
换成这时代其他的王爷,高级知识分子,甚至是故安的左思张协张亢,或者卢谌,可能都会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定还真的从此走上“西天取经”之路。
佛教在历史上,还真是这么发展起来的,一直沿用至今,也是如此。
佛教从传入中国起,就绝不是以广大百姓为传教对象,而是处于统治阶层的文人知识分子,因为只有这些人最闲!
真的,就是闲得蛋疼,开始接触搞着玩,然后慢慢觉得有道理,再被一通标准的折服、摄受,开始信佛。
这年代的老百姓大字不识,讲道理都困难,你还指望讲佛理?
指着布施,惠及众生的传教,绝对没有真教徒。老百姓只会在觉得你有好处的时候跟随一下,念几句佛号没问题,没事求求佛祖保佑也可以,实在是不保佑也没啥,就求个心安。
后世亦然!
但文人知识分子不同,他们要么不玩,一玩就来真的!自佛教传入中华起,就是在他们手里开始慢慢光大。
佛教在中华发展的第一个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就是魏嘉平二年(曹芳年号),公元250年,印度律学沙门昙河迦罗到洛阳译经,在白马寺设戒坛,朱士行(猪八戒原型)首先登坛受戒,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汉族僧人,也是第一位西行取经求法的僧人。
为什么说影响深远?
在一个绝对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汉文化精英阶层里面,诞生了第一个剃度出家的汉族饱读之士。更是真正的第一个“西天取经”成功取回《大品般若经》的汉族僧人。
朱士行伟大不?
对佛教来说,对佛教徒来说,那绝对是一等一的伟大!
对中华,对国家,对民族,对汉文化的传承!
八戒,你该打!
西行游历诸国,仅仅是为了去学一个外来的宗教!
历经千辛万苦,就带回了一部经书,真正有用的啥也没带啥也没记录!你哪怕带点那时候已经有的核桃芝麻黄瓜等等回来都行啊!
亦或者是撰写点西域游记,画画地图一类。
可特么就带了一部经书!
自朱士行登台受戒始,有了榜样的带头,大堆大堆的佛教徒开始在中华诞生、繁衍,绝大多数都是文化人。
如果说晋代以前的佛教入侵还是比较文明的文化入侵手段,那么随之而来的五胡乱华,佛教的全面入侵就直接以暴力和鲜血,开始全面征服中华。
这里就不详表了,有兴趣的可以查查。
当然,习惯了阿Q精神的我们还可以冠以“中华文明吸收其他文化,包括外来宗教”这一堂而皇之的说法。
难道不是吗?
佛教进入中华,还不是全盘中华化了?成为了中华特色的佛教文化嘛!
我呸!
只要你信的是释迦牟尼,喊的口号是阿弥陀佛,那就关我堂堂中华毛的事!
特别是还大言不惭的将释迦牟尼整成了混鲲祖师的弟子,特么也是醉了。传教上输得一塌糊涂,就开始过嘴瘾!这才是最厉害的YY!
所以,历史上那些被封神的取经高僧,全是为了自我名誉而置国家、民族、文化、发展于不顾的……(真特么想把破口大骂的话全写上!)
特么自己民族的真英雄真圣贤被各种诋毁,就连本土神仙的地位都开始不保了,反倒是把外民族的“种族屠杀者”和上帝菩萨吹捧上天!
……
会客室里,竺法护说得口干舌燥,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期望慑服的对象是赖祯祥。
赖祯祥本来古语水平就一般,担任翻译的秘书宋华美又是个老实人,老老实实的一字一句翻译成蓬莱发音讲给总统。
这种古语的佛言,让赖祯祥听得头痛不已,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竺法护后面讲的啥根本就听不进去了,也不想听。
双方之间有代沟啊!
马里亚纳一般深的代沟!
揉了揉太阳穴,赖祯祥无奈的对竺法护说道:“我科教有言,人各有所长,我之长处,不在此间,大师可安坐,待我蓬莱末进黎明来此,再与大师论道。”
赖祯祥准备离开,竺法护不干了。
你怎么能走?
我才讲了一小半呢!
竺法护身后的弟子竟然起身,挡住去路。
赖祯祥眼睛一眯,制止了已经冲上去的警卫班战士,干脆又坐下,继续喝茶,示意竺法护继续,特么就当听天书了。
明静气得呼呼直喘气,又暗恨自己干嘛多事,把这事儿报上去!
竺法护平静如水,眼中精光不减,双手重新合十,念了声佛号,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宋华美虽然老实,但不笨,否则怎么做总统的第一秘书呢?还是机要秘书!他看出总统师尊的不耐烦,干脆,闭口,不翻译了。
赖祯祥静下心来,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听着几乎听不懂的天书,饶有兴趣的看着竺法护丰富的面部表情,慢慢品茶。
竺法护讲得口干舌燥,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自己这样的折服、摄受流程,对方早该有反应了。可这个所谓的蓬莱仙尊之首毫无反应,竟然又恢复了心如止水的状态,只是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事划来划去。这和他以前见过的大儒、高级文人,甚至是一些被自己慑服的道士玄学家之流完全不同。
《正法华经》几乎被竺法护讲了一遍,赖祯祥的“开心消消乐”也连通10关。期间赖总统还抬头一看,示意给大师添茶,然后请大师继续。
老僧还不信这个邪了!
竺法护一口喝掉茶水,有点烫也不在乎了。开足火力,全力施展金刚怒目的大威德相,各种经文信手拈来,各种经义脱口而出,不时大喝几声,看见赖祯祥抬头点点头的反应,又继续宣讲。
中午时,赖总统还贴心的让明静准备了斋饭,让大师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宣讲嘛!我听得正上劲呢!
下午,竺法护还真的继续开足火力狂轰。当赖祯祥透过玻璃窗看见黎明的身影出现在检查站时,长出一口气,难得的抬手,制止了犹如机关枪一样的竺法护。
给你论道的人来了!
黎明此时的状态还有点懵,来了几个和尚,来了就来了呗,干嘛非要火急火燎的把我叫回来?就算为了编写《劝世经》的宗教部分,经常和刘国华等人探讨,也看了部分这时代的佛经,可自己并不精通啊。
连后世自己都不信佛教,更别说现在还未成形的佛教体系了,赖大叔这是让我来干嘛!
当黎明走进会客室,竺法护竟然一下站起,不断打量着黎明,双眼更是犹如射出精光一般锐利。正准备相互介绍时,竺法护突兀的开口道:“善哉!怪哉!明明已成虹化之身,缘何未登西方极乐?”
黎明一进来,迎面就看见这个苍老的“外国和尚”,还有他后面几个“中外结合”的怪异和尚组合,听到竺法护的这句话,一下来了兴趣。
先同总统打了招呼,两人交流了一下当前的情况,黎明有点讶然的同时,兴趣更大了。
一是,这个竺法护竟然说去年感受到了自己“飞升”,特来寻找,再结合他刚才那句话。
特么这难道也是一个自己猜想存在的修真者?
关键还是活的!
那得好好研究下。
竺法护要知道黎明的心思恐怕得吐血。
二来,搞半天,赖大叔是让我来和这些和尚论佛论道的。
总统您真当我是神仙啊!
明静抓住机会,赶紧悄声汇报了刚才竺法护的“猖狂”,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这让黎明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添油加醋倒是痛快了,总统咋想?
明静反应过来,伸了一下舌头,发现总统没注意这边,暗自庆幸,心里向总统师尊告罪一番,不敢再说话了。
黎明刚大大咧咧的坐下,接过茶水还没来得及喝,许若云已经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死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然不先回家!
进到会客室,许若云才看见端坐正中的赖祯祥和一帮中外结合的和尚队伍,有点诧异,笑着给赖总统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黎明旁边,微笑着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节奏被打乱了,黎明苦笑,只得示意明静给许若云倒茶,开始重新调整节奏。
对黎明来说,这样的对话,就和后世的商业谈判一样,最重要的不是气势,而是对节奏的绝对掌控!
不理会竺法护,干脆悄声和许若云互诉一会儿衷肠,凡是竺法护准备发言,就示意上茶、换茶、加水、换水。
大师不好意思啊,我跟媳妇儿多日未见,叙叙话先,您先喝茶。
火候差不多了,黎明忽然大马金刀的坐正,看着竺法护问道:“僧从何来?”
竺法护微微一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僧自洛阳白马寺而来。”
黎明淡淡一笑,这老僧有意思,挺厉害。和后世很多和尚一样,凡是需要思考整理措辞的时候知道念佛号来理清思路试图反控节奏。
“僧从何来?”黎明盯着竺法护的眼睛,又问道。
竺法护波澜不惊的看着黎明道:“自西方极乐而来!”
黎明呵呵一笑,又问道:“敢问老者,自何处而来?”
竺法护又一次微微一愣道:“阿弥陀佛!老僧俗家乃月氏国人士,世居敦煌郡。”
黎明点点头又问:“闻大师自武帝泰始年间,西行西域诸国,取回无数经文,后于长安青门外立寺修行,声名远扬,各地僧俗从学者过千人,皆为饱读之士,不乏家产巨资之人,日日随大师译经讲佛,然否?”
竺法护微微点头,双手合十正欲开口,黎明身体微微前倾,略带压迫性的再一次问道:“僧从何来?”
竺法护眼睛一眯,盯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