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喜成功帮助张家夫人刘氏和离已经是都城人人皆知的事。就连街头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述孟七喜那日在朝堂上,她以一人之力舌战在这都城受人敬仰的张夫子。结果这饱读诗书的张夫子不仅没能与孟七喜唇枪舌战,还硬是气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郡守韦固被孟七喜的有理有据所折服,当场便判了刘氏与张夫子的和离。
一座朴素雅致的小院内,柳树下的小桌上布置好了几样珍馐小菜。和离后的刘氏衣着淡雅,虽还是面色不佳,但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和离后的日子虽不如以前丰衣足食,却胜在愉悦自得。这小小的花园里再也不用种那些让她难受过敏的花了,只有一棵她喜欢的柳树。
刘氏举杯,看向坐在对面的孟七喜、柒月与小野,真诚说道:“多谢你们,让我在这把年纪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一次。”
孟七喜、柒月、小野也举起杯。
四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想说的话都在酒中。
这是孟七喜带来的黄酒,刘氏饮完这杯忍不住点头称赞道:“孟姑娘这酒着实清香醇和,难怪在都城享有如此盛名。但我听说不少人去求过你的酿酒方法,却酿不出你这个味道。”
孟七喜谦虚说道:“刘夫人过奖了。还有人说我留着一手,并未将真实的酿酒秘方交出去。但实则我并没有什么秘方。比如这黄酒我只是使用了白糯,小红糯,香禾糯,和黄壳糯,再加桂花而已。今后若是夫人想学酿酒,我可以教您。”
刘氏笑了笑,说道:“和离的时候没拿走夫家一分钱,孟姑娘是怕老身以后没有生计对吧?”
被“揭穿”的孟七喜但笑不语,柒月在一旁打圆场道:“夫人的子女都很孝顺,这小院便是令郎和儿媳为您特意布置的。有他们照顾,七喜自然也是放心的。她是怕您闲的无聊,没事儿可以学学酿酒。”
刘氏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她觉得胸前一疼,猛地身子颤抖吐出一口鲜血!
孟七喜大惊,连忙对小野说道:“快去叫大夫!”
刘氏却一把拉住了要离开的小野,她虚弱地摇摇头,很淡定地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这好似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柒月连忙递上一杯水。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刘氏才道出了自己这个时候想要和离的真正原因。
“我已恶疾缠身,命不久矣。只想在临死前遂了自己的心愿,做以前不敢想不做的事罢了。”刘氏声音虚弱说道,目光转向孟七喜,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孟姑娘,你那日在酒馆门口宣布要做和离所的时候,我正巧路过。那时我刚得知自己病入膏肓,却在回家途中听到你的那些话,真是大为震撼!我在想,怎会有女子敢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那么多男子对你言语不逊,而你的眼中却连一丝惧怕都没有。回去之后,我便想了许久,也挣扎纠葛了许久。是你眼神中的坚定让我最终才下定决心去向你们求助。我只是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过的有些尊严罢了。”
孟七喜的手被刘氏握得很紧,她能感受到刘氏内心的颤抖,也紧紧回握住。这一刻,刘氏多年来的委屈与不满都在这一刻终究是得到了倾泻。比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或许在最后疾病缠身的日子里才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刻。
月下良辰会馆猝不及防的在门口挂出了一个“歇业”的牌子。紧闭的大门前围观着许多人。大家都纷纷不理解,这姻缘会馆开了约莫两月光景,做得好好的为何忽然歇业?最被认可的说法是因为对面孟七喜开的和离所太晦气。这边撮合姻缘,那边帮人和离,脾气再好的道煌公子整日见了也得心烦。都城被撮合成功的男男女女们对道煌几乎都是统一的赞不绝口,不仅是因为他长得俊俏儒雅,更是这撮合有情人的本事叫人佩服。
除了这大多数人的惋惜声外,倒是媒婆们都暗地里拍手叫好。自从这个道煌出现后,害的她们几乎都丢了这养家糊口的饭碗。这下好了,他一走,媒婆们可算又有出头之日了。
紧闭的大门内,道煌一直心不在焉地饮着茶。上官彩却将一个大如钟的包袱搁在了道煌面前。
道煌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有桂花糕、糖葫芦、泥人、风筝……反正都是我要带回百花宫的东西!”上官彩也懒得数了,都是她下凡以来爱吃爱玩的。
道煌已完成当初向天帝许下的诺言,他撮合了这里许多的有情男女,而姻缘树上被毁的红绳已经全部结出。这里原本混乱的姻缘秩序也恢复如初。他原本以为在人间怎么也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殊不知自从他的身体与姻缘树合二为一后,这姻缘树上被烧毁的红绳长得特别之迅速。
“你要走了,不去和七喜娘亲告别吗?”上官彩忽然想起什么。
道煌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在此处坐了半个时辰,脑海中一直想的便是此事。
“不必了,春梦秋云,聚散自有时。”道煌轻轻放下茶杯,他凝起眼神故意看向别处,“走吧,该回去复命了。”
从刘氏家中回来一直低头不语的孟七喜,在柒月的提示下才注意到良辰月下会馆挂着“歇业”的牌子。
孟七喜先是愣住,随后身躯一怔,心中忖念道:他走了……接着,不知哪里来的决定,她冲进围观的人群,一个又一个将他们推开,用力敲起月下良辰会馆的大门。
“道煌公子!道煌公子!道煌公子……”
屋内一片寂静,杯中的茶却还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