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孟七喜的质问,道煌并不意外。韦固对于娉婷郡主截然不同的态度自然会引起旁人的疑惑,更何况对于聪慧敏锐的孟七喜。既然已经做了,道煌断然不会真实回答这个问题,只好佯装听不懂的样子。
“你认为我会做什么?”道煌从容反问道。
孟七喜疑惑看着道煌:“那韦大人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并不符合常理。”
“或许因为韦大人以前不够了解娉婷郡主,现在又发现了她的好。男女之情,说简单,也复杂,有的是一见钟情,也有的要经过相处后才会生情。爱与不爱或许就在一眼之间。”道煌头一次编谎言,竟也说得面不改色。可见说谎话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男人才会有那么多的谎言。
道煌的语气看不出异常,但他却因为心虚或是愧疚,并不敢看着孟七喜说。但余光却瞄到了孟七喜已动身朝着韦府走去。
“七喜姑娘——”道煌叫了一声。
孟七喜回头看向道煌说道:“他既找我来拆婚,就算改变了主意,也得与我说个清楚。”
“其实……我对男女之情并不太了解,或许你是对的……”孟七喜略略沉吟道,她看着道煌的目光中透露着长久以来建立起对于道煌的信任,“以你的人品,断不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去硬撮合他们二人。”
“我相信你——”
孟七喜这简单轻柔四个字却让道煌身形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掩饰的很好,但从容冷静的心境却被孟七喜这四个字轻而易举打破了,就连手心都渗出汗来。
“嗯。”道煌的喉咙好似被堵住般,只发出了如蚊蚁般的声音。
孟七喜朝着道煌微微点点头,然后走进了韦府。
道煌心中很清楚,如果娉婷郡主真的不是韦固的良配,那么自己这种硬系红绳的行为并不会为二人带来任何幸福,娉婷虽是如愿以偿,可韦固呢?
道煌生出了一丝后悔,这对于韦固是不公平的。但一想到韦固的眼中分明对七喜是有情意的……道煌心中的天秤又瞬间倾斜了。
不行!我断不能让韦固与七喜在一起。
道煌的目光中露着一丝决绝,他心中不再紊乱,坦然转身离开。
在韦府花园的甬道上,娉婷郡主身边那会武功的丫鬟刚要出手阻拦前来的孟七喜,却被娉婷郡主挥手示意叫停。
“孟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娉婷郡主亲昵挽住韦固的胳膊故意问道。
丫鬟放行,孟七喜走到韦固面前,直截了当问道:“韦大人是否已决定与娉婷郡主在一起了?”
韦固侧头望向娉婷,回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是的,以前是我辜负了娉婷,没有发现她对我的好。如今,还不算晚……”
娉婷郡主被韦固的话感动得红了眼眶,她一片痴心终究是得到了回应。
孟七喜见韦固的确不像是在演戏,她迟疑了片刻,抱拳道:“那孟七喜就祝福二位了。”
“多谢孟姑娘了。”娉婷郡主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道。
孟七喜颔首,不再打扰,径直转身离去。
而此时韦固看着娉婷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却闪现着一丝幽幽红光。两人手腕上的红绳若隐若现着……
孟七喜刚刚踏进和离所的大门,便差点被地上的一根绸带绊倒。她低头一看,满地的赤橙红绿青蓝紫各式裙衫随意扔在各处,桌子上还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几乎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一穿着大红衫裙,大绿上衣的少女的背影站在那,浑身透着股青春娇俏的机灵劲。她蓦地一回眸,那本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硬是画成了猴子的屁股,腮红几乎涂满了整个脸!那樱桃娇嫩的小嘴硬是变成了两根大红肠。
“七喜娘亲!”上官彩甜甜地喊了一声,天真灿烂笑着立刻跑到孟七喜面前,开心地转了个圈圈,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孟七喜石化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彩儿!你这是……”孟七喜很是担心她的双目是否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有瞀視症?为什么将自己画成这个鬼样子?尤其是上官彩身上这件大红配大绿的裙子,以及各种丑到不忍直视的衫裙,她不禁怀疑上官彩是把全都城最丑的裙子买了回来。可是上官彩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单纯的孩子,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好……好看。”
言不由衷的话是有点烫舌头的。
虽然孟七喜已从柒月那得知了上官彩其实是个女儿身的事,但她着实觉得这孩子还是男装看起来更顺眼一些。
得到了孟七喜的肯定后,上官彩立刻有了底气,转头冲缩在角落里一脸坏笑的听夜嚷道:“看来你小子品味还是不错的!我还以为你忽悠我呢!七喜娘亲说好看那便是好看!”
得,孟七喜这下成了听夜这小子的“帮凶”。
听夜见孟七喜盯着他的表情蓦然色变,连忙打圆场道:“彩儿姑娘天生丽质,又青春可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越是别人难以驾驭的颜色,她穿上倒是绰约美丽。”
狐狸一族,嘴巴真是过于甜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不爱听赞美的话,上官彩被听夜突如其来地夸赞一番,俏脸一红竟有些害羞了些,她瞧着听夜也觉得没那么招人讨厌了。
“那我再去试试这几件。”
上官彩在成堆的衣服里又挑出了两件,欢天喜地地往屋内跑去。
待上官彩一离开,孟七喜便斜睨听夜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别提了,我都累死了!这丫头说以后再也不想女扮男装了,于是就像疯了一样拉着我陪她买衣裳,整个都城都被她逛遍了!”听夜哭丧着脸抱怨道。
孟七喜英眉一挑,不信道:“哦,是吗?倒像是你在故意戏弄她。”
被孟七喜一眼看穿的听夜心虚道:“她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可不敢戏弄这位大小姐。”
听夜小声嘟囔着,话一出口又后悔了,那晚上官彩救他的事并无他人知晓,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过……他的确觉得这小妮子自打恢复成女人后更好玩了些,闲来无事顺便逗逗她。
“她性格单纯,你若是玩得过火了,我定不饶你。”孟七喜很认真地说道,她与上官彩之间天然有一种亲人间的感觉,定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听夜漫不经心哦了一声。此时上官彩正好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上官彩身着一袭白纱罗裙,长及曳地,身姿婀娜。乌黑秀丽的青丝披在她清瘦的肩膀上,耳垂点缀着新买的碧玉,脸上那乱七八糟的妆容也洗净了,虽素面朝天,却显得清雅脱俗,宛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听夜被眼前的上官彩惊艳到了,他呆呆地看着上官彩,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怎么?不好看?”上官彩瞧着听夜呆呆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忙低头看了看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孟七喜上前亲昵拉住上官彩的手,微笑打量着她:“很好、很好看。”这一次孟七喜是由衷夸赞,“谁给你打扮的?”方才那副鬼样子,上官彩自个儿都瞧不出难看,这回定是有人教她的。
“是柒月!”上官彩甜甜笑了笑,一回头却是没有柒月的身影。“咿?刚才在院子里撞见她了,是她帮我搭配的,人呢?”
孟七喜的余光发现了柒月正躲在远处的角落,悄悄的看着上官彩的背影。她借着上官彩和听夜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朝柒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柒月见孟七喜朝自己走来,忙寻了个话儿:“那个……我去做饭了……”
孟七喜一把拉住了她:“还在生彩儿的气吗?”
“没有啊……”
柒月立刻否认道,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低沉和沙哑,透露着无尽地失望与难过。这让孟七喜不免有些心疼,她很清楚柒月为何会如此,但是却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轻轻揽住柒月的肩膀,柔声劝道。
“柒月,彩儿女扮男装一定有她的原因。我知道你喜欢过男装的他,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转变。我完全理解你,你心里也完全可以有任何的埋怨、责备。彩儿她大大咧咧的,也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她或许都不知道你在生气。若是想发泄情绪,便冲着我说。不过我看你方才帮她,其实心里是不是已经原谅她了?”
孟七喜的话让柒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眼中尽是茫然。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上官彩女扮男装也并不是有意要欺骗谁,更没有骗过她什么。从头到尾上官彩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是自己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便一厢情愿地坠入了情网。如果说生气,其实更多是在气自己罢了。从小到大,她身体上的缺陷和自卑始终如影随形,她从来也不敢奢望什么爱情,总觉得自己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别家女子那样有人相伴终身的幸福。
柒月终究是没忍住情绪,一头埋进了孟七喜的怀中,哽咽问道:“七喜,我还会遇到属于我的幸福吗?”
“当然会!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幸福啊,待你遇到你的良配之时,我一定给你做一身最最最最最好看的嫁衣,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孟七喜一直以来都是柒月和小野最坚强的后盾。她语气坚定,目光温暖,柒月原本空洞而凄凉的内心突然被注入了活力,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擦干残留在脸上的泪痕,露出灿烂的微笑。
“七喜,与你在一起,我和小野就是最幸福的!”
孟七喜宠溺轻轻摸了摸柒月的脑袋,笑盈盈地点点头。
“我们是一家人嘛,自然永远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