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飞羿扯着司乔让开位置,专等着仙姑出来之后继续跟踪。
谁料就在那仙姑离窗棂还差一臂之时,凌云手中剑光一闪,刃尖直直插向她的后心,而乾坤圈自上盘旋而至,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那仙姑整个人皆化为齑粉。
不仅骨肉不存,就连头发衣裳都化作飞灰,缓缓飘荡在空阔的地面之上。
“完了……功亏一篑……”穆飞羿扶住额头,低低叹了一声。
司乔心下茫然,看着屋内的凌云收回剑刃和乾坤圈,对着残渣都不剩一点的半空露出一抹绝情的眼神——凌云是个温吞柔和的人,很少显现出这种表情来。
遗憾在穆飞羿眼中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抓起司乔的手就走,“算了,走,希望还来得及。”
司乔扭着头被他带离了凌风的院子,壁檐挡住视线之前,仍能看见凌云发呆的身影。
“董威口中的电母仙子,跟凌云真的……”司乔本是想说“有一腿吗”,到了嘴边又觉太过粗俗,便又改问:“真的有情愫吗?”
“不大可能。”穆飞羿想也不想地回答。
“为什么?”
穆飞羿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避而不答,反而从袖中摸出个白色的圆豆来,“现下只好动用这备用的糖豆了,咱们再去董威那。”
司乔一边紧跟着他的步伐,一边问:“王爷,咱们行事之前为何不能跟董威将军或者凌云大人通气一下呢,好令他们有所准备,事后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开杀戒。”
穆飞羿摇头,“不可,这夜情之蛊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它嗅闻异性元阳精气而后蠢蠢化形,若是当事人有了提防,元阳便会不自觉地按捺凝滞,它嗅不到甜头,便不会出来了。”
司乔只是听闻过这夜情的威名,并没有了解到这般细致。
她恍然之下,又问道:“那咱们等她一出来便擒住她,逼问可好?”
“也不好。”穆飞羿道,“逼问对于蛊没有用。”
司乔一拍脑门,蛊所化的形太美太像个真人,她竟然忘记了,对于一只蛊来说,根本没有那般高的情智,可以对其逼供。它连跟所要交/欢的男子之间也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就算是故意放走,在受惊之后,它也很有可能不往施法者那里逃,而是随便找个犄角卡拉一躲,说不定还会危害无辜平民。
算起来,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司乔暗叹,董威大将军,我们又来了,你只有自求多福了。
董威房中,灯火尽熄。
椒图霸占着床榻中央,董威在床沿上已然鼾声如雷。
穆飞羿稍一弹指,那白色糖豆便破开窗纸飞到了屋内,堪堪落在了小案之上。
因其上加了封印,椒图尽管是个机灵的魔兽,也没有丝毫的察觉。它将毛绒绒的脑袋半缩在蚌壳的身体里,一双眼似睁非睁,就像是一只小老虎趴在了蛋壳里,而嘴边的白色獠牙探出来一丢丢,笋尖一样的鲜嫩,司乔远远地看着心有点痒。
真是个憨憨的小家伙。
穆飞羿瞥了她一眼,将她往旁边挤了挤,正好床帐挡住了椒图,只露出呼呼大睡的董威自己。
司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穆飞羿,以为他那边站的不舒服,也就随他去了。
如此这般,许久过去,那白色的糖豆却丝毫不见动静,司乔暗自揣摩着元阳精气一词,有些心急,却又不好去问穆飞羿,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就在她即将熬待不住时,窸窣一声细碎的声响,如之前在凌云房里那般,糖豆逶迤出一缕细长的烟雾,升腾到床榻之侧的半空中。
随着烟雾的浓重,那白色的糖豆慢慢变小。
这下司乔可算知道那飞天仙子脑壳里为何最后变成空的了,也知道了夜情之蛊是如何一点点蚀糖幻化的了。
便听见穆飞羿传来幽幽一叹,“唉……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董威这厮不行了呢。”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司乔饱含古怪地想,却不料嘴巴没把门,一不留神问出声来。
一向淡定的穆飞羿卡了壳,与她两相对望,一双幽深潋滟的凤眸在夜色里发光锃亮,定定地看着她。
司乔无师自通,突地明白了那句话,一张脸从天灵盖烫到了脖子根。
孰料穆飞羿还要雪上加霜,捏了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中透着诚挚,“放心,阿乔,你这辈子不会有机会体会到这句话的。”
“你……”司乔臊得几乎要跳脚就走,却在目光扫及室内情景时被骇得一颗心快要炸成十八瓣。
那只糖豆所蕴的夜情之蛊此刻已经全部孵化出来,但竟没有变成飞天仙姑糖人一样美艳妖娆的女子,而是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大约有两头猪那么大小的,没有四肢,却拥有着两片坚硬而粗糙且凹凸不平的蚌壳,和一个湿漉漉黏答答的又尖又扁的头颅的怪物。
那怪物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也被自己的恐怖模样吓坏了,两只黑豆般的眼睛呆滞了许久,才缓缓腾空而起,向床帏而去。
司乔一口气没抽上来,两腿发软,就要晕过去,幸好穆飞羿及时抱住了她,轻轻说:“别怕,别怕。”
“那是什么……”司乔的声音发颤。
“哈哈哈哈。”不待穆飞羿回答,玄天镜和玄兽们竟一起狂笑起来,“苍天啊,大地啊,董威啊,我们下半辈子就指望着你这件事逗乐了。”
司乔一头雾水,穆飞羿叹口气,“它幻化而成的是蚌蠔……就是董威很久以前的坐骑神兽……也是椒图的生身之母……”
司乔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又听穆飞羿道:“没想到这些夜情厉害得很,竟会根据每个元阳的不同心念幻化出对应的不同迷相来……如若是我,阿乔,大概它会变成你的模样吧……”
司乔本自震到九霄云外的心被他末了的一句话拉了回来,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搀扶,这穆飞羿不会是也中了某种蛊毒吧,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流氓。
“嘘,别动。”穆飞羿看着里面的情形低声道,“又开始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