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才继续艰难道，“可就在方才，穆飞羿破掉了我的魇人术法，也令我遭到了巨大的反噬……我虽然身受重伤，却也因祸得福，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身上的这股力量，并摆脱了它。”
“而我更明白了它是何人所为。”
德平长公主扬起一张因为哭泣而花了妆容的脸，眸光冒火，盯上了一直在侧耳倾听，表情阴冷的潘仁仙。
德平长公主抬起手来，狠狠指向他，“潘天师，你的师父，了尘道人，便是在道观之中那为我献上计策的人——一个自称世外散仙，行踪无定，却永远只在京都附近打转的道人。就是他，一直在暗中操控我的心智，从头到尾导演了这一场大戏。”
此话一出，诸人皆惊掉了下巴一般。
皇帝在德平长公主讲述莫琳儿自刎之时，眼眶已然发乌，额头上青筋暴突，此时闻听了尘道人名号，更是目撑眦裂，与众人一起看向潘仁仙。
那潘仁仙却与其他人一样，眸光惊撼，瞠目结舌，惊疑之状不似作伪。
“潘天师。”德平长公主冷冷续道，“当年你在莫府谋反一案中可是出力不少，称得上是最为积极之人，有不少的所谓关键证人证物皆是你所截获，你与你的那位师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默契，成功构陷了此事，也坑害了我。到如今，我所不明白的是，你那位师父是何来历，你们，与莫府有何冤仇，因何设此借刀杀人之毒计，而他又使了何种手段，令我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的病症。”
“你血口喷人。”潘仁仙斥道，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目光游离不定，脸上满是怔忪之色，一反素日的笃定强横姿态，就像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的师父，所说出的话语又能有多少力度呢？
“呵呵。”德平长公主冷笑，“我与那了尘道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平白无故地将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呢？何况本公主活到今日，历经大变，付出血的代价，终于才看得通透，若非是觉得有必要将过往说清，算是偿还方才穆飞羿救我性命之恩，也算是不将这个秘密带到土里，好让莫琳儿及莫家上下泉下有知能够瞑目，我又何必多谈此事，与我自身而言又有何好处？”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揩拭了下水渍遍布的脸孔，又看向穆行烈，“皇上，事情说明白后，我知道你定会更加恨我了，你我的姐弟交情算是雪上又加了霜，而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得到你的赦免宽宥……虽然我到如今，仍然不服你当上了皇帝这件事，但这一世便就这般吧，怪只怪我投错了胎，没有投成一个男儿身，这女子在世间到底是不方便了些，如果我是男子，便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试问兄弟之间又有谁能撼动得了我的地位，又有谁能阻碍得了我登基之路途？”
她缓缓蹲下，抱起宜宁郡主的尸体，又宛若叹息般呢喃，“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行云小的时候，几个弟弟妹妹小的时候，那时你们最爱簇拥着我，叫我大皇姐，你们都很听我的话，尊重我，讨好我……我也很爱护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你们，如果有谁生病了，我甚至会比你们的母妃和嬷嬷更加着急慌张，你可能都忘记了，我曾经整夜整夜地不睡，就为了陪在发烧的你床边，我那时候是真的疼爱你们啊。可惜，随着时光消逝年岁渐长，一切都变了……”
就在这时，谁都意想不到的是，一阵强烈而浓厚的白烟猝不及防地从她的身上轰然辐出，电光火石般弥漫了整个庭院。
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充斥了无声无息的芬芳之感。
“不好，屏住呼吸。”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尽皆捂住口鼻。
浓烟缓缓散去，德平长公主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就连宜宁郡主的尸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诸人察觉那些烟雾并没有毒，只是一种逃生的辅助之法。
皇帝盯着那片空地，脸色阴晴不定，到后来，他看向潘仁仙，语气满是森然之意，“潘天师，你可知罪？”
潘仁仙低着头，缓缓跪下，沉声辩解道：“皇上圣明，长公主所言乃纯粹诬陷，仅凭一面之词，且空口无凭，如何能取信于人？何况当年正是臣在莫家覆灭之后寻藤摸根，找出了与莫府同流合污的勾结者，其中便有她的丈夫，卫驸马，也是微臣又据此挖出了她也是盗取玉玺一案的主谋之一……这些年来，她应是对微臣恨之入骨……”
“连带着她对你的师父也恨屋及乌了？”皇帝冷声道。
潘仁仙忙道：“她这是在玩釜底抽薪的把戏，若是直接将矛头指向微臣，破绽百出，可信度又能有几分，而若是……”
“潘仁仙！”皇帝拧着眉厉喝起来，打断了潘仁仙的话，“你就休要狡辩了，对于你的师父，了尘道人，朕早就有所怀疑，你以为朕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来偷偷出入朕的宫闱的次数，你以为他神通广大，我就不会发现他的踪迹？还有你，潘天师，你每次出了宫都急不可待地去往了尘潜居的道观，是何用意？你们之间到底在商议什么阴谋诡计？”
潘仁仙先是愕然，连连摇头，后来听到说及他急于去往了尘道人那里又怔忪语塞起来。
“你们！你们不会是妄想图谋朕的仙丹吧？！”皇帝却越说越气，直接呼令四周，“熊主理，钦天监列位长老，将这个大逆不道之人给朕抓起来，详加审理！”又转头向穆飞弈，“羿儿，你手底下的人本领卓绝，派他们立刻前往京郊了尘的住所，将那个妖道缉拿归案！”
罗修等四位长老倒还有些犹豫，熊主理则令下即行，话音方落，便闪身向潘仁仙扑去。穆飞弈则淡淡应是，回头跟凌云交谈了几句。凌云便踏空离开。